朱慕听得将信将疑,展开纸笺,只见上面沾着些黏糊糊的灰褐色不明物体,令人作呕。
朱慕强压住内心的波动,目光落在纸上的文字上。
这字迹颇为端正,令人看着舒服。
待看清内容,朱慕顿时怔住了。
这是...配方?还是特制的?
他脱口而出。
席应真正在思忖,若汉王殿下看不懂此物,自己该如何解释才能凸显其价值。最好能与祥瑞扯上关系,这样更能引起重视,获得赏赐的机会也更大。
要是能当场演示就更妙了。
他随身携带了一些样品。
最担心的是朱慕二话不说就把他当骗子赶出去,就像当初官府那些蠢货干的那样。
但出乎意料的是,朱慕不仅认出了此物,还知道这是与普通不同的黑色配方。
这东西,中国早在隋唐时期就有了,源自道家炼丹术。
古人追求长生不老炼制丹药,虽然目的荒谬,但实验方法却有可取之处,堪称最早的化学实验,并由此发明了。
恩格斯曾高度评价中国在发明中的开创性贡献:现已确证,从中国经印度传入 ,再由 人连同武器经西班牙传入欧洲。
《太平广记》记载,隋朝初年,有个叫杜春子的人拜访一位炼丹老人。
夜间留宿时,杜春子半夜惊醒,见丹炉冒出紫烟穿屋上,随即引发大火。
这可能是炼丹时配置易燃药物不慎所致。
《真元妙道要略》也记载,用硫磺、硝石、雄黄和蜜炼丹时失火,烧伤人面手,烧毁房屋。
书中警告炼丹者要防范此类事故。
这说明唐代炼丹者已掌握重要经验:硫、硝、碳三种物质混合会形成极易燃烧的药物,被称为着火的药,即。
由于发明于炼丹过程,最初曾被当作药物使用。
虽自古有之,但并未受到重视。
当时仅用于助燃或制作烟火。
席应真将此配方视为珍宝献给朱慕,正是因为他偶然研制出的黑色,威力远超传统的黄。
好东西啊!
朱慕目光灼灼地盯着纸张。
席应真与姚广孝对视一眼,暗自惊讶。
老道士原担心朱慕不识货,没想到对方比想象的更懂行。
这怎么可能?
莫非汉王的工匠们早已研制出此物?
( 不过当时我们的配方并非完美 此处为行文需要,将古代统一视为黄。)
席应真提供的配方竟与朱慕记忆中的完美配方极为相似:硫磺一成,木炭一成半,硝石七成半——即硫磺10%,木炭15%,硝石75%。
但关键不在于此,而在于老道在配方中详细记载了硝石与硫磺的提纯工艺,步骤明确,逻辑严密,已具备现代化学实验的雏形。
朱慕早就想研制完美,可他这个文科生哪懂什么化学,最终卡在了提纯环节。
没曾想,这个难题竟被一个道士 了。
配方中还有一处关键:将提炼出的黑色溶于液体再干燥成饼,破碎后可得威力更强的。
这不就是颗粒吗?!
这道士居然研制出了高纯度颗粒!
虽不懂化学,但博览杂书的朱慕清楚,纯度越高威力越大。
可为何前世从未听说现代与我国有关联?
是因为席应真没找上三哥,还是三哥将他当作骗子赶走了?
等等!
朱慕猛然惊醒:莫非这都是系统工业进程加速buff的作用?
想不通,也不必想通。
他直视席应真:道长,这配方我收下了,但绝不可再外传。今后你便留在金陵,本王赐你一座道观,日后或许还有其他研究交予你。
席应真咧嘴一笑,终于找到长期饭票。
可有酒肉?他问。
管饱!
那便成了。
还有,日后军政会议你须列席。
既得此人,朱慕定要榨尽其价值。
这位席应真非同寻常,不仅深谙道家真经秘典、丹鼎之术,更兼通儒释,在诸多领域皆有建树,乃贯通三教的全才。
其人精研《易经》,于阴阳术数、兵法韬略、占卜星象等皆有所长。
周玄初文采斐然,其《周玄初来鹤诗》广为流传,诗句如琅风扬清微,天花雨曾霄黍米珠悬光烨烨,桂花香冷露漙漙,字字珠玑,意境超凡。
姚广孝作为其 ,在原本历史中能助朱棣夺得天下,可见这位师父的能耐更是不凡。
朱慕打量着身旁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谁能想到这个跟随老道学习奇门之术的小沙弥,日后竟能改变历史走向——当然,那是在没有他朱慕的情况下。
姚广孝敏锐地察觉到朱慕探究的目光,不仅毫不怯场,反而坦然回望。
有意思的小和尚。朱慕抚着下巴思忖,是否该将这看似叛逆的小和尚收归麾下,将来辅佐太子,以免重演靖难之役之类的事变。
汉王殿下,姚广孝突然开口,师父说您杀伐过重,莫非是要做暴君?
席应真顿时冷汗涔涔,心中暗骂这孽徒口无遮拦。昨日观礼时还对朱慕恭敬有加,今日怎就如此放肆?
朱慕瞥了眼惊慌的老道,并未动怒。他确实杀戮甚重,尤其对元军中的蒙古人和色目人,俘虏往往难逃一死。除非像朱不花这样深度汉化的蒙古人,才能幸免于难。
在朱慕看来,天下资源有限,异族多占一分,汉人便少一分。他的民族政策很简单:要么死,要么融入汉民族。
道士,朱慕对席应真道,武字本为止戈。在我看来,杀戮即为止杀。
汉王明鉴。席应真连忙附和。
朱慕笑道:本王这里不兴因言获罪那套,不必惊慌。
不慌不慌,汉王胸襟似海,贫道钦佩之至。老道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写满惶恐。
朱慕不再多言。
朱慕不再多言,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沉声道:本王确实杀伐过重,但在这乱世中,唯有以刀剑开辟太平。
姚广孝目光灼灼地望向朱慕,满脸崇敬之色,仿佛方才的质疑从未发生。
席应真连忙附和:汉王所言极是。贫道云游四方时,见过太多被世道所迫的穷苦百姓,这天下确实不太平啊!
老道士语气真挚,饱含感慨。
朱慕颔首道:道长既知如此,为何还要指责本王残暴?
贫道说的是杀伐过重,并非指责您残暴啊!席应真急忙辩解。
一旁的广孝小和尚强忍笑意。
朱慕暗自好笑:这席应真在史书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没想到竟是如此有趣,倒像个圆滑的读书人。
他正色道:残暴也好,杀伐过重也罢,我朱慕问心无愧。天下疆土有限,异族占据大半,岂会因怜悯就让我汉人翻身?我们汉人只想吃饱穿暖,有片瓦遮头,又不愿给异族当牛做马,能怎么办?
他环视二人,继续道:唯有揭竿而起!如今举国上下烽烟四起,不都是 得走投无路?谁不是爹娘生养,凭什么我们汉人百姓就该忍饥挨冻,任人欺凌!
朱慕来回踱步,胸中激荡难平。
我们汉人最是安分守己,只要能安居乐业,不论上位者是汉是胡,都会本分耕作、娶妻生子。
但我们汉人又最是刚烈不屈,若 得活不下去,管你是何方神圣,照样掀翻你的龙椅!
他直视席应真:道长说我杀伐过重,我认。但我杀的都是异族胡人。这世道对汉人太不公,暴虐的朝廷视汉人如草芥。我偏要带着百姓反抗,用刀剑劈碎这个不公的世道!
终有一日,我要杀尽欺压汉人的异族。
终有一日,我要率汉家儿郎杀出个朗朗乾坤。
终有一日,我要让汉家旗帜飘扬四海。
终有一日,我要打造王道乐土,没有奴役,没有 ,没有苛政。
我要这天下,是汉人的天下!
我要这天下,是百姓安居的天下!
为此,我不得不举起屠刀!
一番慷慨陈词后,朱慕只觉胸中块垒尽消。
席应真听得愣住,朱慕口中描绘的民族主义景象令他震撼不已。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世界,但此刻听着,心中却涌起无限向往——那样的未来,必定无比美好!
小和尚姚广孝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望着慷慨激昂的汉王殿下,内心澎湃难抑。他暗暗下定决心,若不投身这般宏图伟业,必将抱憾终生。
汉人?汉民族?
在朱慕的构想中,汉族绝非狭隘的血脉之族。
无论何人,只要习汉字、说汉语、行汉礼,便可为汉,而非以肤色相貌区分。
他心中的天下,终将归于汉民族之手。而汉民族,必将超越血缘与地域,成为一个包容万千的庞大族群。
然而,要实现这般宏愿,杀戮在所难免。异族岂会甘愿放弃自身文字、语言与风俗?反抗必然激烈。
但拥有系统的朱慕,何惧血染征途?
杀得越多,麾下精锐便越众。
这些将士,皆与他血脉相连。
屠戮顽抗之异族,补充同脉之汉家儿郎——朱慕笃信,这才是征召系统的真正用法。
不过,女子须得留下。毕竟系统所召皆为男丁,总不能让他们孤独终老。
鲁迅有言:阴阳需调和!
当世之人,朱慕首倡民族主义。
而他心中的民族主义,远比西方狭隘之说更为包容、广阔,更具融合之力。
西方的民族主义囿于肤色、样貌、地域、习性之别,一旦划分,永难相融。
譬如法兰西人与阿尔萨斯人,虽共处一国,却终难合为一族。
而汉民族,或许是世间最具包容之族。
早在商周之时,华夏之名初立,便已融合东夷、西戎、北狄、南蛮。
彼时华夏之众,已达二百万。
及至秦汉,不单靠生育繁衍,族群已扩至两三千万。
后因大汉帝国之辉煌,“汉”字终成民族新称。
约公元200年,匈奴、鲜卑、羯、氐、羌趁中原内乱,挥戈南下。
五胡乱华之际,胡人割据,烽火连天,生灵涂炭。
与此同时,一场声势浩大的民族大融合浪潮正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