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
“郑前”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抽搐和挣扎，都停了下来。
他紧闭的双眼，缓缓地，睁开了。
苏婉清和老赵，同时松了一口气。
“队长？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老赵连忙问道。
苏婉清也紧张地看着他，“郑前？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然而，“郑前”没有回答他们。
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没有焦距，没有情感，就像两颗冰冷的玻璃珠。
他缓缓地转动眼球，视线扫过苏婉清焦急的脸，扫过老赵关切的脸，最后，落在了不远处，那个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龙小影身上。
然后，他动了。
他缓缓地，从苏婉清的怀里坐了起来。
动作，有些僵硬，像是许久没有活动的木偶。
“你……”苏婉清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眼前的男人，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但给她的感觉，却无比的陌生。
既没有龙首的沉稳与温情，也没有郑前的茫然与恐惧。
那是一种……绝对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无”。
仿佛眼前这个站起来的，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躯壳。
“郑前”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看着龙小影，用一种平板到不带任何语调起伏的，近乎机械合成的声音，开口说道：
“目标‘龙小影’，情绪反应超出可控阈值。”
“判定为：一级风险源。”
“为保证‘零号实验体’精神稳定，恢复融合进程，建议……立即启动‘物理隔离’程序。”
“你说……什么？”
苏婉清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用那张熟悉的脸，说出如此冰冷、如此不近人情的话语。
零号实验体？
物理隔离程序？
这都他妈的是什么跟什么？！
老赵也懵了，他张着嘴，看看“郑前”，又看看龙小影，脸上的表情比见了鬼还要精彩。
“队……队长？你……你没事吧？别吓我啊……”
然而，“郑前”对他们的反应置若罔闻。
他的视线，像两道精准的激光，死死地锁定在龙小影的身上，仿佛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个需要被处理的程序错误。
那眼神，冰冷，空洞，不带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
龙小影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个眼神……比之前憎恨她的眼神，更让她感到恐惧。
因为憎恨里，至少还有情绪，有痛苦，有纠缠。
而现在这个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个神，在俯瞰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警告，目标‘龙小影’产生规避行为，风险等级提升。”
那个平板无波的机械音，再次从“郑前”的口中说出，“修正建议：立即执行强制措施。”
话音未落，他动了！
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僵硬但速度极快的姿态，猛地朝着龙小影冲了过去！
那动作，完全违背了人体力学，像一个被线提着的木偶，充满了诡异和不协调。
但他的目标，却无比明确——抓住龙小影！
“小心！”
苏婉清的反应快到了极致！
几乎是在“郑前”动起来的同一瞬间，她也动了！
她一个侧身，像一只敏捷的雌豹，猛地挡在了龙小影和“郑前”之间，双臂张开，形成了一道人肉壁垒。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她对着那张熟悉的脸，厉声喝道。
“郑前”的脚步，因为她的阻拦而停了下来。
他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缓缓地转向苏婉清。
“身份：‘火种’计划安保负责人，苏婉清。”
“行为：阻碍‘物理隔离’程序执行。”
“判定：违规操作。”
“请立即让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让开？”
苏婉清气得发笑，但心里却越来越冷，“我如果说不呢？”
“系统将采取必要手段，排除障碍。”
“系统？”
苏婉清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你不是郑前，也不是龙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为保证‘火种’计划绝对安全而设置的底层逻辑系统——‘防火墙’。
”那个声音，毫无滞涩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因主要及次要意识体遭遇严重精神冲击，导致系统崩溃，‘防火墙’已接管身体控制权，以维持实验体生命体征，并排除一切外部风险。”
“防火墙”……
苏婉清和老赵，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作为“火种”计划的核心成员，隐约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存在。
那是在进行灵魂融合手术时，为了防止两个意识的排异反应彻底摧毁宿主大脑，而植入的一套最底层的、类似电脑安全模式的应急程序。
它的唯一指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零号实验体”的存活。
可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套程序，竟然拥有独立的意识，甚至……可以控制身体！
“你的意思是，为了保证他的‘存活’，你就要伤害他的女儿？”
苏婉清的声音，冷得像冰。
“目标‘龙小影’是导致意识体精神崩溃的直接诱因。”
“防火墙”用它那套冰冷的逻辑解释道，“根据数据分析，将诱因与实验体进行物理隔离，是恢复系统稳定性的最高效方案。”
“我不管你是什么狗屁系统！”
苏婉清彻底怒了，“你想动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收到。”
“防火墙”点了点头，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数据。“启动‘障碍排除’模式。”
下一秒，他再次动了！
这一次，他的目标变成了苏婉清！
他的手臂，像一根铁棍，毫无花巧地，径直朝着苏婉清的肩膀抓来。
那力道，那速度，带着一股非人的，纯粹为了达成目的的狠厉！
苏婉清脸色一变，她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而且一出手就是龙首最擅长的近身擒拿！
她不敢硬接，脚下猛地一滑，堪堪避开了这一抓。
但“防火墙”的攻击，却如影随形。一招落空，另一招紧随而至。
他的每一招，都是龙首的招式，但用出来的方式，却完全不同。
龙首的格斗，沉稳，大气，充满了战场的血性。
而“防火墙”的格斗，精准，高效，冰冷得像一台杀戮机器。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每一次攻击，都指向人体的薄弱环节，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砰！
苏婉清一个躲闪不及，被“防火墙”的手肘，狠狠地撞在了肋下。
一股剧痛传来，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婉清！”
老赵惊呼一声，也顾不上害怕了，怒吼着从侧面扑了上去，想要抱住“防火墙”的腰。
“侦测到新的攻击单位。”
“防火墙”头也不回，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扭，反手一记肘击，精准地顶在了老赵的胃部。
“呃……”
老赵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整个人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弓着身子就倒了下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转眼之间，两个身手不凡的安保人员，就被彻底压制。
龙小影已经完全吓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个穿着她父亲身体的“东西”，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攻击他自己的同伴。
而他的同伴，那个刚才还在对自己发火的苏婉清，却在拼了命地保护自己。
这一切，都太混乱了，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