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不看看她身后站着谁？苏将军的女儿，品行能差到哪里去？先前那些闲言碎语，看来都是旁人编出来的假话。也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本事，难免招人眼红。”
朝堂上的官员对苏将军大多心存敬重，一来是敬佩他的军功，二来也有不少共事多年的情分。他们常年在朝堂处理政务，看人的眼光本就比后宅妇人通透些——从前苏蓁年纪小，锋芒未露，如今长大了，身上的才干自然藏不住了。
襄王与贤王交换了个眼神，贤王轻轻摇头，叹道：“看来咱们俩都看走眼了，这姑娘胆子是真不小。”
“老四，现在后悔了吧？”襄王笑着看向萧承煜，“这么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当初你怎么就拒绝了呢？”
“人不会一夜之间彻底变样，要么是苏四姑娘遇上了贵人指点，要么就是她从前故意藏拙。不管是哪一种，老四，你都亏大了。”贤王补充道。
萧承煜唇边勾起一抹淡笑，语气平静：“缘分之事，强求不得。其实没什么后悔的，只是苏蓁方才沉着冷静的模样，落在他眼里，竟莫名有些扎眼。他也不信人会突然性情大变，难道从前的怯懦都是装的？可她又为何要装？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厌弃她？
一旁的墨梵悄悄放下茶杯，指尖还带着些微颤抖——方才苏蓁与人对峙时，他竟不自觉地替她捏了把汗。可她不仅没慌，还反过来让对手乱了阵脚，连最基本的招式都走了样。
这苏蓁，竟有这般能耐？
“果然是个妙人。”顺亲王抚掌而笑，目光紧紧锁在苏蓁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轻佻：“就是不知道……这般人物，滋味如何？”
墨梵眉头瞬间皱起，顺亲王这话里的龌龊心思，他一听便知。可他如今职位低微，就算心里不忿，也只能暗自隐忍，什么都做不了。
楼阁之上，赵宇宸斜倚着窗棂，神色淡然地开口：“你输了。”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楚文渊眼睛瞪得溜圆，看看赵宇宸，又转头望向台下，语气满是不可置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呵呵”。赵宇宸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认罚便是！”楚文渊爽快应承，随即挑眉。
“罚你等这场比试过了，陪我喝顿庆酒——我那坛藏了二十年的青梅酿，刚好开封。”赵宇宸指尖敲了敲栏杆，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你这是趁机薅我羊毛啊！”楚文渊笑骂，随即皱起眉，满是疑惑：“不过，庆什么？眼下哪有值得高兴的事？”
“现在没有，过会儿就有了。”赵宸宇抬眼望向台下，眉梢微挑：“而且是件能让人大笑三声的好事。”
台上，苏蓁将竹制靶牌递到温南面前。
温南接靶牌的手微微发颤，忍不住追问：“苏蓁，你以前练过箭术？”
“没练过。”苏蓁唇角噙着浅笑，语气坦然：“今日是第一次拿弓。不过箭术本就是练出来的，这一箭没中，还有下一箭，总能学会。”
温南猛地一愣，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你这话骗谁呢？”
方才苏蓁拉弓时的沉稳模样，分明像常年习箭的行家。他还暗自琢磨，苏将军手握兵权，教女儿几招箭术再正常不过。可现在苏蓁居然说，今天是第一次拿弓？
温南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你拿我当活靶子练手？”他原以为苏蓁这般镇定必是深藏不露，却不想竟是个连弓都没摸过的生手！
“既无把握，何以敢立生死状？”他声音发颤，“若你失手，我岂不是枉送性命？”
苏蓁的声音清凌凌传遍校场，字字如珠落玉盘：“温公子不觉得此言可笑？”她微微抬眸，衣裙在风中翻飞如蝶，“方才择我应战之时，何曾问过我是否通晓骑射？方才三箭连发之时，又何曾顾虑过我性命安危？如今轮到我来执弓，倒想起问我会与不会了？”
这番话如当头棒喝，让温南顿时面红耳赤。他当初刻意挑选苏蓁最不擅长的骑射，本就是为了让她当众出丑，如今却作茧自缚，反将自己置于险境。
“苏姑娘，小儿顽劣无状，冲撞了姑娘，本官在此替他赔个不是，还望姑娘高抬贵手，莫要与他一般见识。”温大人终是按捺不住，在身旁夫人频频递来的眼色里，硬着头皮开口。话刚说完，他便觉老脸发烫，可也实在别无他法——虽说当众低头丢人，但比起儿子真出了意外，这点颜面又算得了什么？他特意加重了“本官”二字，隐有施压之意。虽说这般对一个姑娘家动官威不妥，但吴大人心里也暗怪苏蓁不知进退，语气里不由得带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
可苏蓁哪里是会被官威唬住的？她曾与西域交涉过，见过邻国皇子的算计，也面过本国帝王的审视，区区一个地方官员，还真没被她放在眼里。
于是众人便瞧见，苏蓁微微抬着下巴，神色坦然。温大人本就站在台下，远远望去，竟像是在她面前矮了半截，如同俯首的下属。而她接下来的话，更让全场人惊得说不出话：“温大人，方才比试，我赌上了自己的名声与安危，如今轮到令郎履约，怎么就不行了？生死状早已立下，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就算今日我真伤了他，也是按规矩行事，半点错处没有，愿赌服输罢了。”
不等对方反驳，她话锋陡然转厉：“人无信不立。这规矩是令郎亲定，如今见势不妙就要更改——莫非大人在朝堂议事时，也惯于出尔反尔？”
温南方才那句“尚学院从不为谁破例”言犹在耳，此刻被苏蓁原封不动地掷回，字字如耳光般抽在温家父子脸上。
“规矩是温南亲口所立，如今又是温大人亲口要破。”苏蓁眸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面色惨白的温大人身上，“红口白牙全凭温家心意，莫非大晋的律法规矩，在贵府眼中皆可随意更迭？”
这番话如利剑出鞘，直指官场大忌。温大人顿觉背脊发凉——在场多少政敌正虎视眈眈，若被扣上“藐视法度”的罪名，莫说儿子性命难保，只怕整个温家都要万劫不复。更何况皇室成员就在席间，此言若传入圣听……他不敢再想，官袍已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