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的银杏叶落满石板路时，陌深才惊觉自己来到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寒风裹着凉意掠过校园，吹得学生会办公室窗外的旗帜猎猎作响。
这三个月里，他和凯撒、诺诺成了最默契的搭档。起初学生会还只是个松散的社团，三人硬生生把学生会的规模扩到能和狮心会分庭抗礼的地步。
十月初时，凯撒在古德里安的课堂上攥着陌深的手腕，神神秘秘地说要给诺诺办生日宴，还偷偷把准备好的表白戒指塞给陌深保管，眼底的紧张藏都藏不住。
凯撒将诺诺的生日宴定在安珀馆，学生会的人提前三天就开始布置。气球挂满了天花板，彩带绕着廊柱缠了一圈又一圈，甜品台上摆着诺诺最爱的提拉米苏，甚至连乐队都是特意从加图索家叫来的。
生日当天，凯撒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上，正要开口，却发现主角诺诺不见了。他眼神在人群里扫来扫去，连平日里的从容都没了踪影。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响起，有人小声猜测 “诺诺是不是不想接受表白”，凯撒的脸色越来越沉。
就在这时，陌深拍了拍凯撒的肩膀，将表白戒指塞到他的手中。
陌深穿着之前诺诺帮忙挑选的黑色西装，领口的领带松了两颗扣子，语气平静却带着安抚：“别慌，凯撒。诺诺她肯定是去后山了。你开车去找她，这里交给我。”
凯撒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 诺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去学校后山待着。他感激地看了陌深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往外跑。
陌深捡起地上的话筒，清了清嗓子：“大家别慌，诺诺只是去透透气。凯撒去接她了，咱们先吃蛋糕，等他们回来再继续。” 说完，他示意芬格尔把生日蛋糕推上来，自己则端着酒杯，挨个给学生会成员和来捧场的贵族子弟敬酒。
一杯接一杯的酒水递过来，就连酒量不错的陌深也难免力不从心。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芬格尔及时凑了过来，抢过他手里的酒杯，对着众人笑道：“副会长今天喝多了，我替他喝！” 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冲陌深挤了挤眼。
“放心，有师兄在，保你没事。”
陌深靠在墙上，看着芬格尔耍宝似的和众人周旋，心里忽然有点暖。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师兄，总在关键时刻帮他解围。
不知过了多久，大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陌深抬头望去，只见凯撒牵着诺诺的手走了进来，诺诺的脸上带着红晕，手指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 那是凯撒准备的表白戒指。
“我有件事要宣布。” 凯撒拿起话筒，声音里满是笑意，“从今天起，诺诺就是我的女朋友。”
全场瞬间爆发出欢呼声，掌声像潮水般涌来。诺诺靠在凯撒身边，嘴角扬着甜甜的笑，看起来幸福极了。陌深看着他们，也忍不住笑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前却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陌深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喉咙干得发疼。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听见旁边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 —— 楚子航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炼金机械从入门到精通》，台灯的光打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安静。
“师兄，你忙完了呀？我听说欧文让位于你了，还以为会很忙？” 陌深的声音有点沙哑。
楚子航抬了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嗯，其实还好。兰斯洛特和苏茜会把狮心会的事情处理好。”
“师兄你不怕他们把你架空吗？” 陌深随口问道，“现在狮心会的新人，大多是冲着你来的，要是兰斯洛特和苏茜想夺权……”
“不会。” 楚子航打断他，语气平静，“我只负责签字和大决策，具体的事交给他们做。”
“合着你现在就是狮心会的‘吉祥物’啊？” 陌深笑了起来，他知道楚子航不是不管事，而是信任自己的伙伴。狮心会能有今天的规模，离不开楚子航的 “放权”—— 他从不独断专行，总能听取别人的意见，这一点和凯撒的 “掌控型” 领导风格完全不同。
楚子航没有反驳，只是翻了一页书。
陌深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又说道：“哦对了，师兄，诺诺和凯撒正式确定关系了。”
“嗯。” 楚子航应了一声，目光却微微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书页。
陌深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叹了口气问道：“师兄，你是不是还在找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楚子航沉默了几秒，轻轻 “嗯” 了一声。
“放心吧。” 陌深的声音软了下来，“就算她不在卡塞尔，你们总有一天会见面......”
楚子航抬起头，看着陌深，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你也见过她吗？”
陌深张了张嘴，正要回答，却发现自己根本睁不开眼睛，困意像潮水般涌来。他含糊地说了句 “没见过......”
没一会，疲倦的陌深就再一次睡着了。
楚子航看着熟睡的陌深，想起看过的书籍中有一句话。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接下来的日子里，陌深依旧不怎么待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他会准时到，可一到下课，就会开着凯撒的黑色保时捷去芝加哥。
凯撒知道他的心思 ，陌深的心不在卡塞尔，在大洋彼岸的中国，在那个叫苏晓蔷的普通女孩身上。有时候诺诺会吵着要一起去，凯撒总会笑着拉住她：“让他一个人待着吧，他需要点自己的时间。”
陌深最喜欢把车开到芝加哥城郊的湖边，那里一般没什么人。这天下午上完课，他又把车停在湖边。刚闭上眼没多久，就听见有人敲车窗。他以为是来推销清洁剂的小贩，不耐烦地睁开眼，准备说 “不用了，谢谢。”，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僵住 —— 窗外站着的是昂热校长。
昂热穿着一身米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左胸前别着一朵红玫瑰，看起来依旧是那个 “帅老头”。可陌深知道，这个老人是传奇屠龙者，是卡塞尔学院的创始人之一，拥有能秒杀他的力量。昂热甚至不用释放言灵，光是站在那里，就让陌深觉得喘不过气。
陌深赶紧推开车门下车，恭敬地说道：“校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昂热摆摆手，语气轻松：“曼斯坦因教授天天跟我抱怨，说有个学生总开着豪车出入校园，还几次硬闯校门，我就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他上下打量了陌深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没想到是你，陌深。”
陌深的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校长，我不是故意硬闯的，只是有时候回来晚了，校门关了……” 他总觉得在学校待着不自在，像是被无形的枷锁困住，只有来到这里，才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昂热没有责怪他，只是伸出手：“车钥匙给我，你坐副驾驶。”
陌深愣了愣，虽然不知道昂热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把钥匙递了过去。他坐进副驾驶，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引擎发出一声巨响，车身瞬间冲了出去。
窗外的风景变成了模糊的残影，风从车窗灌进来，吹得陌深的头发乱飞。他紧紧抓着扶手，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
陌深听说过昂热的车技，却没想到这么疯狂。后来他才反应过来，昂热用了言灵 “时间零”，在别人眼里只是普通的快，可在他眼里，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只有车子在飞速前进。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 昂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但我知道，你是我的学生。也许你的过去让你无法融入卡塞尔，但我希望你能试试 。”
“找个爱好，比如去实验室制作炼金机械；交个朋友，比如和学生会成员聊聊龙族史；或者去图书馆泡一天，看看那些记载着屠龙故事的古籍。”
昂热转过头，看着陌深，眼神里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认真：“不要让你的人生只剩下利益和算计，陌深。最重要的是，不要像我一样。”
陌深愣住了。他知道昂热的故事 这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人，亲眼看着自己的伙伴死在龙王手里，从此活在仇恨里，一生都在和龙族战斗。他忽然明白，昂热不是在教训他，是在劝他不要走自己的老路。
这些日子，陌深确实在逃避。逃避学生会的应酬，逃避和混血种深交，甚至逃避卡塞尔的一切，只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
陌深不是真正的混血种，只是一个 “占据别人身体的入侵者”。可昂热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里的锁。
“听说你有个普通人女朋友？” 昂热忽然转移了话题，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
陌深的脸瞬间红了：“校长，您怎么知道？”
“哈哈哈，我可是卡塞尔的校长，学生的事我都知道。” 昂热笑着说，“不得不说，你的情感比很多欧洲混血种更接近人类。他们总觉得人类脆弱、渺小，可你不一样 ，你在乎那个女孩，在乎和她有关的一切。”
“所以您是想劝我，不要和普通人走太近吗？” 陌深小声问道。他知道混血种和人类的世界不同，他害怕自己的身份会给苏晓蔷带来危险。
“不，我反而很欣赏你。” 昂热摇摇头，眼神变得深邃，“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混血种真的消灭了所有龙类，那我们和人类该如何相处？”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进了陌深的心湖。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混血种天生拥有超越人类的力量，一旦没有了 “龙族” 这个共同的敌人，他们会不会变成新的 “威胁”？人类又会如何看待他们？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
昂热看着陌深茫然的样子，没有再追问，说道：“这个问题，不用急着回答。你还年轻，有很多时间去想。但记住，陌深，要学会珍惜现在的生活，珍惜身边的友情 。凯撒、诺诺，甚至是楚子航，他们都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当车子停在男生宿舍门口时，天已经快黑了。陌深推开车门，正要下车，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昂热说：“校长，谢谢您。”
昂热笑了笑，挥挥手：“我毕竟还是一个教育家。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