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府大殿空阔而肃穆,青镞静立一旁,宛如一尊无声的玉雕。大殿中央,一道由光芒构成的、略显虚幻的身影负手而立——正是神策将军景元。他的影像微微波动,显得有些不真实,让人难以分辨这究竟是预先录制的留言,还是远在别处的本尊正在实时注视。
三月七有些迟疑地上前一步,打破了寂静:“我们找到了彦卿留下的东西...”说着,她将那份「示迹玉扣」递给了身旁的青镞。策士恭敬地接过,将其呈送至景元影像前的案台上。
景元的留影抬手,指尖轻拂过玉扣,那物件立刻爆发出一阵柔和的亮光,与他自身的虚幻身形一同微微闪动,细密的数据流如同星辰般在他深邃的眼中掠过。
景元微微颔首,语气平和:“这的确是彦卿的示迹玉扣,不胜感谢。”
星目光直视影像,直截了当地发问:“镜流是谁?”她对这个能让彦卿那般认真、又能让景元气息微变的女人充满了好奇。
景元的影像似乎顿了一下,目光转向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景元:“你们...已读过其中的记录了吗?”
三月七赶忙摆手,有点心虚地:“呃...星只是不小心点进去——”
穹飘在星的肩膀上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用意念将一颗零食丢进嘴里,打断三月七:“三月,自信点。只是一份记录而已,读了就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心虚。”他晃悠着两条小腿,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景元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的微笑:“无妨。”他的目光似乎放空了一瞬,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久远的过去,“她是我的授艺恩师,我在云骑军时,她是我的上司。不过...”他语气微顿,带上了一丝悠远的怅然,“她已离开仙舟许久了.......”
景元的影像沉默良久,那份沉默沉重得仿佛能压垮空气,就连穹也暂时停下了咀嚼零食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景元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若是见到她,你们最好别靠近,立刻告诉我。”
星想起了那个年轻的云骑剑士,有些担忧:“彦卿还安全吗?”
景元神色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他接下追拿要犯的任务,生死由不得我来操心。云骑上阵,从来如此。”然而,他话语末尾微微上扬的语调,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与骄傲,“不过,我对他有信心。”
星:“没有问题了。”
景元微微颔首:“谢你们的帮助,列车团的朋友。时局变化无常,各位多加小心。”
就在这时,景元的影像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更为沉凝,那是一种属于罗浮将军的责任与请求
景元:“星,还有各位,有一事相求。”他的目光落在星身上,变得坦诚而郑重,“我已知晓你在流云渡、长乐天救治我云骑将士之事。如今有数名伤势最重的儿郎,丹鼎司已无力回天,他们是我罗浮的英雄,我不愿放弃任何希望。可否请你们移步暂设的伤兵营,再试一次?青镞会为你们引路。”
他的语气是纯粹的请托,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列车组。
三月七立刻看向星,小脸上写满了支持。漂浮在一旁的穹换了个更舒服的躺姿,用意念生成了一瓶气泡饮嘬了一口,含糊道:“帮人帮到底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星没有犹豫,迎上景元的目光:“带路吧。”
“不胜感激。”景元的影像再次颔首。一旁的策士青镞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做引:“诸位,请随我来。”
青镞引领众人穿过神策府侧面的回廊,来到一处把守森严的偏殿。殿内已被临时改作医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魔阴身的腐朽气息。五六名云骑重伤员躺在榻上,气息奄奄,其中两人身上已隐约可见细微的枝芽状凸起,皮肤下的青黑纹路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几名丹鼎司医官站在一旁,面色沉重而无奈。
景元的全息影像也随之出现在医庐一侧,沉默地注视着一切。
无需多言,星快步走到伤势最重的那名士卒榻前。左腕上金光一闪,梦比姆气息悄然浮现。她深吸一口气,掌心向下,柔和而温暖的金色光辉混合着纯净的星芒,如晨曦般洒落,将伤员完全笼罩。
那光芒与仙舟“丰饶”力量所催生的、带着疯狂生机的翠绿截然不同,它更纯粹,更温暖,带着一种近乎法则般的“修复”与“净化”之意。
在光芒的沐浴下,奇迹再次上演。
伤员身上那令人不安的异化特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青黑的纹路淡化消失,深可见骨的伤口处肉芽疯狂蠕动、愈合,连疤痕都未留下。更重要的是,他那因痛苦和即将堕入魔阴而扭曲的面容,逐渐变得平和,甚至露出一丝安详,胸膛的起伏也变得有力而平稳。
整个医庐内鸦雀无声,只有光芒流淌的微响和人们压抑的呼吸声。丹鼎司的医官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超越他们认知的一幕。青镞面具下的表情无法窥见,但她微微握紧的拳头显露出内心的震动。
景元的全息影像始终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尊凝固的玉雕。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眸中,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收缩,仿佛有万千算计在那瞬息之间于脑中闪过。
治疗完毕,星光敛去。星轻轻呼出一口气。
榻上的士卒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澈而迷茫,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苏醒。
寂静被打破,低低的惊呼和抽气声在医官中响起。
就在这时,景元的影像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平稳依旧,却带着一种真挚的感激:“……我代表罗浮云骑,多谢你。这份恩情,景元记下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看向青镞,“青镞,代我送送列车团的朋友们。我需与各司部将领商议要事。”
他的影像微微颔首致意,随即如同被风吹散般,悄然消散在原地。
青镞恭敬地应下,随后转向列车组,语气比之前更加恭敬:“再次感谢诸位援手。将军事务繁忙,嘱我送诸位离开。请随我来。”
她将二人送至神策府大门外,再次郑重行礼后才转身返回。那扇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暂时将所有的秘密与沉重都关在了其后。
“感觉…气氛一下子变得好严肃啊。”站在神策府外的广场上,三月七搓了搓胳膊,小声嘀咕,“明明做了好事来着。”
穹飘在星旁边,用意念给自己变了一顶小遮阳帽戴着,懒洋洋道:“大人物们总是想得多嘛。习惯就好~反正咱们问心无愧。”他拍了拍星的脑袋,“走吧走吧,找个地方放松一下。治疗也是很费神的。”
星点了点头,那份微妙的沉重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抬头看了看仙舟仿真的蓝天,忽然提议:“三月,穹,我们再去‘三余书肆’看看吧?上次还没仔细看。”
“好呀好呀!”三月七立刻响应,“说不定能找到些有趣的仙舟侠话或者星间奇闻呢!”
“书肆啊...行吧,说不定有讲零食发展史的书呢?”穹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提出了奇怪的期待点。
阳光正好,清风拂过。三人暂时抛开了将军的密令和潜在的风波,说说笑笑地朝着长乐天的方向走去,仿佛刚才神策府内的一切,只是旅途中一段即将被翻页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