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基地医疗中心,最里层的特护病房内,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草木清香。阳光透过经过特殊处理的琉璃窗,柔和地洒落在房间内,驱散了消毒水带来的冰冷感。
云婉儿端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双手虚按在李迅的胸口上方。她双眸微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比起之前施展“天谴秘法”后的油尽灯枯,已然好了太多。
柔和的、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华从她掌心流淌而出,如同温暖的溪流,缓缓渗入李迅的体内。这并非之前那种狂暴的、用以冲击诅咒的生命洪流,而是更加细腻、更加持久的温养。光华所过之处,滋养着李迅因长时间昏迷而有些萎缩的经脉,修复着被死气侵蚀过的细微损伤,更重要的是,如同最耐心的织工,一点点修补着他那几乎被撕裂、如今诅咒虽去却依旧脆弱不堪的神魂本源。
《圣心造化诀》在她体内缓缓运转,与掌心的生命之光交相辉映。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番持续而精细的治疗,对她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那枚消耗巨大的生命源晶被她贴身佩戴,散发着微弱的温润波动,辅助着她稳定自身的消耗。
林尘悄无声息地走进病房,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看着眼前这一幕。
阳光勾勒出云婉儿专注而柔美的侧脸,她整个人仿佛都笼罩在一层圣洁的光晕中。看着她为了救治同伴如此不遗余力,甚至不惜自身损耗,林尘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心疼,更有一种深深的触动。
不知过了多久,云婉儿缓缓收回双手,周身的生命光华渐渐敛去。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起手,用袖角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这才注意到门口的林尘。
“林尘?”她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温柔的、带着些许疲惫的笑容,“你来了。”
“嗯,”林尘走上前,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中,“辛苦了。李迅情况如何?”
云婉儿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轻声道:“诅咒的根源确实已经拔除了,他本身的生机在我的生命本源滋养下,也在缓慢恢复。只是……神魂的创伤太重,如同破碎的瓷器,即便勉强粘合,也需要极其漫长的时间来温养,才能恢复如初。而且,能否醒来,何时醒来,还要看他自身的意志。”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医者特有的客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即便拥有【生命之歌】这样的天赋,面对涉及灵魂本源的重创,她也并非万能。
林尘看向病床上依旧昏迷,但脸色已不再灰败,甚至隐隐有一丝血色的李迅,沉默了片刻。他能感知到,李迅体内那原本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此刻已经稳定了下来,虽然微弱,却在顽强地燃烧着。这已经是奇迹。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婉儿。”林尘的声音温和而肯定,“若非是你,李迅他……”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云婉儿明白他的意思。若非她不惜燃烧本源,施展那凶险万分的“天谴秘法”,李迅早已形神俱灭。
云婉儿轻轻摇头,低下头,看着杯中荡漾的水面,声音很轻:“若不是为了救我,迅哥他不会……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能救回他,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救赎。”
林尘微微一怔,看向她。
云婉儿抬起头,目光与林尘对视,那双总是蕴含着温柔与悲悯的眸子里,此刻却清晰地映照出一种释然与坚定。
“林尘,你知道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生命之歌】对我而言,更像是一种诅咒。”她的声音带着回忆的飘忽,“它让我目睹了家族的覆灭,却无力回天;它让我在颠沛流离中,一次次目睹生命的逝去,一次次感受自己的无力。我治愈他人,却仿佛永远治愈不了自己内心的伤痕和……负罪感。”
“我总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样的天赋,不配得到安宁。直到……遇到了你们,加入了解析会。”她的目光扫过病房,仿佛看到了所有同伴的身影,“是你们给了我一个可以安心停留的‘家’,给了我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同伴。”
“这一次,我能用这曾经让我痛苦的能力,救回重要的同伴。”她的语气逐渐变得有力,眼中闪烁着泪光,却不再是悲伤,而是充满希望的光芒,“这让我觉得,这份天赋,或许并非诅咒。它让我有能力去守护我想守护的人,去弥补我心中的遗憾。救回迅哥,不仅仅是救了他,也仿佛……救赎了那个一直活在阴影里的自己。”
她看着林尘,笑容如同雨后的清荷,纯净而温暖:“所以,不要说什么感谢的话。我们之间,早已不分彼此。你治愈了我内心的漂泊与脆弱,给了我新的家和意义;而我,只是用我的方式,守护这个家,守护家里的每一个人。”
听着她这番发自肺腑的言语,林尘心中震动。他从未想过,在云婉儿温柔善良的外表下,竟然也隐藏着如此深重的痛苦与自我怀疑。而此刻,她的释然与坚定,让他看到了她内心真正的成长与强大。
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同伴情谊,而是在彼此的守护与扶持中,完成了双向的救赎。
林尘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那属于生命之歌的独特温暖。
“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无需言谢。”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郑重地说道,“这个家,需要我们共同守护。你的力量,你的善良,是这个家最温暖的阳光,不可或缺。”
“李迅会醒来的,我相信。”林尘的目光再次投向病床,语气无比笃定,“因为他和我们一样,都有着必须醒来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就是彼此。”
阳光洒满病房,将相握的双手镀上一层金色。空气中弥漫的草木清香似乎更加浓郁了。在这静谧的医疗中心内,一种名为“救赎”与“守护”的力量,正在悄然流淌,滋润着每一个人的心田,也凝聚着解析会这个大家庭,最坚实、最温暖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