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洛望着眼前巍峨的王宫,心中涌起复杂的感慨。
母亲伊丽莎白·卢森堡曾无数次向他描述这座外祖父西吉斯蒙德统治过的城堡——那时她都不敢想象有这么一天...
“母亲若能看到今日...”他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剑柄上的哈布斯堡家徽。
这座王宫见证了三代人的命运流转,如今终于迎来属于它的主人。
拉斯洛转身看向身后的切尔尼,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切尔尼心中大喜,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些贵族们见到自己与这位陛下并肩而入时的震惊表情。
拉斯洛同时向乔凡娜微微颔首,这位白骑士便无声地跟上,金色长发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议会厅内,贵族们早已翘首以待。
当沉重的橡木门缓缓开启时,阳光恰好从彩窗射入,为入口处镀上神圣的光晕。
拉斯洛率先步入,披风在身后划出威严的弧线。
紧接着,切尔尼那头标志性的红发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而乔凡娜的银甲则在光影交错间闪着寒光。
“红老头?!”一位胡斯派贵族失声惊呼,随即被同伴捂住嘴。
但喜悦的火花已在阵营间迅速蔓延,年轻贵族们交换着狂喜的眼神,有人甚至偷偷竖起大拇指。
他们原以为这个急躁的红发老头昨天没和这位新来的陛下谈拢,今天才故意不来...他们甚至都做好了再打一次的准备,没想到...
年长的胡斯派贵族紧紧抓住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看到了等待半生的奇迹。
旁边一位年轻贵族激动地掐了自己手臂一下,确认不是在做梦。
几位站在后排的胡斯派骑士不约而同地挺直腰板,手按剑柄的姿态变得格外坚定。
甚至有人悄悄调整胸前有些褪色的圣杯徽章,让它更加显眼。
更多的人缓缓的松了口气,毕竟谁也不想与布拉格军营中的骑兵们再较量一场,更别提边境的黑军了...
而另一旁的天主教阵营则陷入长久的死寂。
罗日姆贝尔克主教的权杖“哐当”一声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这位向来以镇定自若着称的领袖,此刻面色惨白如纸。
他紫袍下的身躯微微颤抖,嘴唇无声地张合着,仿佛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这...这不可能...”罗日姆贝尔克终于挤出嘶哑的低语。
他扶住座椅的手青筋暴起,目光死死盯住切尔尼胸前的圣杯徽章。
这个简单的同行姿态,比任何宣言都更具冲击力。
拉斯洛从容地走向主位,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全场。
他在王座前稍作停留,指尖轻抚椅背上雕刻的波西米亚雄狮,随后轻敲两下。
轻微的哒哒声瞬间令骚乱的会议厅陷入一片沉寂,在座的所有贵族都屏住了呼吸。
数百只眼睛一同看向主位的拉斯洛。
“诸位,”他的声音沉稳地回荡在大厅中,“今日我们讨论波西米亚的未来。”
切尔尼在指定席位落座时,那头红发在阳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他刻意挺直腰板,圣杯徽章在胸前闪闪发光。
乔凡娜则静立王座侧后方,手按剑柄的姿态既像护卫,又像无声的威慑。
拉斯洛环视全场,缓缓开口:“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对于波西米亚宗教问题的解决方案...”
谈,什么都可以谈!
“陛下!”罗日姆贝尔克主教霍然起身,紫袍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让异端分子与您一同登堂入室,这是对天主的亵渎!”
切尔尼猛地拍案而起,红发如火般跃动:“什么才是真正的亵渎?让信徒贫苦不堪,却让教士坐拥金山银山?”
“你竟敢污蔑圣职!”
“我说的是事实!你们用拉丁文念经,不就是怕平民看懂圣经吗?”
两派贵族纷纷站起,争吵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年轻贵族们激动地挥舞手臂,老贵族们气得胡子直抖。有人甚至开始推搡,场面几近失控。
“我日你祖宗!”一个胡斯派骑士扯着嗓子吼道。
“该死的异端就该下地狱!”天主教贵族挥拳相向。
眼见布拉格自由搏击大赛即将开场,拉斯洛不由得轻轻敲击权杖。
他虽然有些无聊,但他暂时还不想见到血流成河,特别是在他面前。
清脆的声响并不响亮,却让整个大厅瞬间寂静。
他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全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王座上的宝石。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
“信仰需要真诚,”拉斯洛继续道,“而非流于形式。”
他指尖轻点桌面,“就像银行的账目,看似完美,却经不起细查。”
这句话让几位天主教贵族冷汗涔涔,有人偷偷瞥向罗日姆贝尔克,发现主教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
“陛下...”罗日姆贝尔克主教还想开口解释,但当他看到拉斯洛眼中那道寒芒时,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那道目光如同多瑙河深冬的冰凌,锐利而冰冷。
主教紫袍下的身躯微微颤抖,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君王不仅知道富格尔银行的账目,更掌握着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证据。
这位陛下根本不是来与他们讨论的,而是来通知他们的。
当黑军陈兵边境之时,他们就已失去了与这位陛下讨论的资格。
若是他想用温和的手段,他们也不用流太多的血。
若是负隅顽抗,那便是血流成河了....
“哐当”一声,罗日姆贝尔克手中的权杖从松开的指间滑落,滚到大理石地板上。
他颓然坐回座椅,精心保养的面容瞬间苍老了十岁。紫袍上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依旧闪耀,却再也掩不住那份狼狈。
议会厅内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彩窗投下的光影恰好将主教笼罩在一片血红之中,仿佛命运的审判。
几位天主教贵族下意识地挪开距离,生怕被牵连。
切尔尼的红发在静默中显得格外醒目,他紧抿嘴唇,强压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胜利宣言。
拉斯洛缓缓起身,披风划出优雅的弧线。
他并没有再看那位崩溃的主教,而是将目光投向整个议会厅:“今日就到这里,明天希望我们还能在这里谈论宗教改革的相关事宜...”
当他的脚步声在长廊中远去时,罗日姆贝尔克依然瘫坐在椅子上。阳光渐渐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这个曾经权倾波西米亚的主教,此刻就像个被抽空灵魂的木偶。
侍从们悄无声息地收拾散落的文件,没有人敢去搀扶那位失势的主教。
权杖静静躺在地上,金质杖头折射着最后一丝余晖,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时代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