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森的宴会上,水晶吊灯的光芒映照着满堂华服。
腓特烈端坐在主位,银发如月光般流淌在深红色的天鹅绒礼服上。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优雅地摇晃着酒杯,仿佛不经意间提起:
说起来,我那侄子拉斯洛最近在布达佩斯颇受拥戴。
她唇角含笑,眼波流转间扫过在场的选帝侯们,只是年轻人太过执着,非要教宗特许才肯考虑多重联姻...
萨克森选帝侯阿尔布雷希特闻言微微倾身:陛下说的是...哈布斯堡的拉斯洛殿下?听说他刚与匈雅提家的小姐订婚。
正是。腓特烈轻叹一声,指尖优雅地划过杯沿。
要我说,教宗的手在帝国内伸得太长了。连贵族间的联姻都要横加干涉...她的话语轻柔如羽毛,却让在场众人神色微变。
她自然知道这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贵族任她如何暗示也不会直接说出来,还不如让她打开天窗说亮话呢。
而拉斯洛的权势与地位自然也为她增添了不少底气。
在选帝侯夫人身后,玛蒂尔达·安哈尔特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这位金发紫瞳的萨克森公主还记得数年前在维也纳见到拉斯洛时的情景——那个黑发发少年在舞会上真诚而谦逊的模样,与她见过的其他浮夸贵族截然不同。
“那个笨蛋...”她下意识揪紧裙摆,“明明在信里答应过要来看望我的...”
腓特烈将少女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悠然道:要我说,帝国贵族的事务,本该由我们自己决定。毕竟...
她意味深长地停顿,谁能比我们更了解帝国的需要呢?
美因茨大主教约翰内斯微微蹙眉:但教宗的许可...
许可?科隆大主教弗里德里希冷笑一声。罗马那群人除了要钱时积极,何时真正关心过我们的处境?
腓特烈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她轻轻击掌,侍女立即为两位大主教斟上珍贵的莱茵佳酿。
这两个老东西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真是惯用的伎俩...
说起来,她声音如蜜,科隆教堂的修缮工程似乎迟迟没有进展?若是本地教会能自主决定这些事...
两位大主教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早已对罗马的层层盘剥不满,此刻皇帝的话正好说中了他们的心事。
特别是有人愿意进行贿赂是再好不过了。
陛下说得是。约翰内斯谨慎地开口,有时罗马的干涉确实...过于繁琐。
玛蒂尔达听着这些对话,忍不住偷偷望向维也纳的方向。
她想起拉斯洛送她的那本小说,里面还夹着一朵的花型书签。“那个呆子...至少还记得我喜欢花...”
选帝侯夫人适时开口:说起来,玛蒂尔达与拉斯洛殿下年纪相仿。去年在维也纳见面时,两人相处得颇为投缘呢。
玛蒂尔达顿时涨红了脸:母亲!谁和那个...那个不懂风情的木头投缘了!她嘴上反驳,手指却不自觉地抚过腕间那条拉斯洛回赠的水晶手链。
腓特烈优雅地掩口轻笑:年轻人总是口是心非。不过...她话锋一转,若是教宗继续阻挠,或许我们需要重新考虑与罗马的关系了。
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分量——这是在暗示可能要与教廷正面冲突。
陛下,阿尔布雷希特选帝侯谨慎地开口,您的意思是...
腓特烈端起酒杯,鲜红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荡漾:我只是觉得,德意志的命运应该掌握在德意志人手中。
她微笑注视两位大主教,诸位觉得呢?
约翰内斯与弗里德里希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时候再装不懂就不好收场了...
他们听懂了皇帝的暗示——若能摆脱罗马的控制,他们不仅能获得更多自治权,还能从帝国得到更多利益。
有人开团了你不跟?
陛下高见。弗里德里希率先举杯,科隆教会永远效忠帝国。
约翰内斯稍作迟疑,也举起酒杯:美因茨同样如此。
腓特烈满意地颔首,目光扫过玛蒂尔达:看来今晚达成不少共识。至于年轻人之间的事...
她意味深长地微笑,就让命运来决定吧。
宴会继续,但气氛已然不同。玛蒂尔达低头摆弄着手链,心中五味杂陈。
她既期待能与拉斯洛再续前缘,又恼怒自己竟然要为个牵肠挂肚。
“笨蛋拉斯洛...”她在心中暗骂,“要是敢忘记我...”
而腓特烈则优雅地品着红酒,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
今晚的试探十分成功,既拉拢了选帝侯,又争取到帝国教会势力的支持。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合适的时机,最好是让别人先出手...
“拉斯洛,我亲爱的侄子,”她望着窗外渐沉的月色。“你可要好好把握姑母为你创造的机会啊。”
月光洒在宴会场中,照见每个人心中不同的盘算。
而在玛蒂尔达的心中,则默默念道:拉斯洛,西尔维亚和我才是你这个蠢货的第一爱人...
她与西尔维亚仍保持着秘密的书信往来。这位骄傲的萨克森公主甚至不敢妄想自己能单独占有拉斯洛。
她曾亲眼见过拉斯洛与西尔维亚之间那种日月相映般的默契,那足以让最骄傲的少女望而却步。
“那对哈布斯堡兄妹...”她揪紧裙摆,心中泛起酸涩的涟漪,“他们之间的羁绊,根本不是外人能插足的...”
拉斯洛,你让骄傲的人变得怯懦,又让怯弱的人变得勇敢...
这个认知让她既懊恼又无奈。作为萨克森最尊贵的公主,她本该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可每当想起拉斯洛望向西尔维亚时那种专注的眼神,她的骄傲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玛蒂尔达?母亲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唤醒,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她急忙低头掩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晶手链上的刻痕。只是有点累了。
选帝侯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是在想哈布斯堡的那位殿下吧?她轻叹一声,那孩子确实出色,只可惜...
母亲!玛蒂尔达急急打断,脸颊泛起红晕,谁在想那个木头了!他、他连一面都不愿见...
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维也纳的方向。
那个黑发少年专注聆听她说话的模样,与他共舞时微红的耳尖,还有临别时那个糟糕的想法...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印在记忆中。
腓特烈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她优雅地举杯:为年轻人的美好未来干杯。
玛蒂尔达慌忙举起酒杯,却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甜点勺。清脆的响声引来些许目光,让她更加窘迫,就如那时一般...
“笨蛋拉斯洛...”她在心中暗骂,“都是因为你...”
可当她抬眼望向维也纳的方向时,紫魅色的眼眸中却不自觉地流露出柔软的神色。
那个让她又爱又恼的哈布斯堡殿下,就像一道无解的难题,既让她感到挫败,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宴会结束时,玛蒂尔达独自站在露台上,望着多瑙河上的月光。她轻轻抚摸着手链,第一次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或许...像西尔维亚说的那样,分享也不是不可以...她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只要...你能偶尔看看我就好...
这位骄傲的萨克森公主,终于在月光下放下了部分矜持与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