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惊澜初起
夜色如墨，将长安城重重包裹。公主府的书房内，却依旧亮着如豆的灯火。
林薇（李薇）搁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案头堆满了来自“银枢司”的文书账册，“盐引”新法推行已逾半月，最初的顺利仿佛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近日各地传来的暗流，让她心头隐隐不安。
“殿下，程将军求见。”侍女轻声道。
“快请。”
帘幕一动，程英一身玄色劲装，带着夜间的寒气快步走入。他是林薇核心团队中的护卫首领，亦掌管着日益壮大的情报网络。
“殿下，”程英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急促，“我们安插在河东、河南两道的人传回急报，市面上开始出现大量仿造的盐引！”
林薇瞳孔微缩，面上却不露分毫：“仔细说。”
“伪造技艺极为高明，几可乱真。他们利用这些假盐引，在各大盐场支取官盐，转而囤积居奇，或运往私市贩卖。更有甚者，部分当地豪商与官员勾结，明知是假，仍予承兑，从中牟取暴利！”
果然来了。林薇心中冷笑，旧势力的反扑，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阴狠。这不只是简单的伪造，这是一场针对盐银信用体系的精准打击。一旦信用崩塌，新法便不攻自破，她这个主事者，也将万劫不复。
“可有查到源头？”
“线索……指向几个关陇大族的旁支子弟，但做得极为干净，难以深究。”程英面露愧色。
“无妨，他们既已出招，我们接着便是。”林薇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程英，你立刻做两件事。”
“第一，飞鸽传书给我们所有暗中合作的盐商，暂停凭引支盐三日，就说是为了‘核查账目，优化流程’。所有损失，由我‘云裳坊’的利润补贴。”
“第二，”她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让我们的人，暗中高价收购一批假盐引，做得隐蔽些。”
程英一怔：“收购假引？”
“不错。”林薇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假的，只有在需要它是‘真’的时候，才有用。他们想用假引来搅乱市场，我便让这些假引，成为钉死他们的棺材钉！”
程英虽不完全明白，但对林薇的判断深信不疑，当即领命而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林薇的心却无法平静。她激活了脑海中的“万界宏观视野”，淡蓝色的光幕浮现，无数关于古代货币防伪、金融诈骗案例的数据流闪过。她需要找到一个在这个时代能够实现，且能一击致命的解决方案。
两日后，东宫
皇长子李瑾看着手中由林薇亲自送来的密报，剑眉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胆大包天！竟敢伪造盐引，动摇国本！”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盏作响，“薇儿，你受委屈了。我即刻禀明父皇，发兵彻查，必将这些蛀虫连根拔起！”
“殿下息怒。”林薇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此刻发兵，打草惊蛇，他们只需断尾求生，推出几个替死鬼，我们便再也揪不出幕后主使。更何况，无有铁证，贸然动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恐引朝局动荡。”
李瑾看着她沉静的眉眼，心中的怒火渐渐被压了下去。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那你待如何？我知你必有对策。”
他的信任让林薇心头一暖。她抽出手，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铺在案上。
“请看，这是新版盐引的图样。”
李瑾低头看去，只见图纸上的盐引设计繁复精美，不仅有独特的暗纹水印，更有多处看似随意的墨点勾勒出的图案。
“这是……”
“防伪标记。”林薇解释道，“水印技术，我已让将作监的可靠匠人秘密研制。而这些墨点勾勒出的，是长安附近山川的简易舆图，拼接无误，方为真引。此法制晓者不过你我二人，由我亲自设计图样，分拆交由不同匠人制作印版，无人能窥全貌。”
李瑾眼中闪过惊艳之色：“此计大妙！薇儿，你总是能予我惊喜。”
“此外，”林薇继续道，“我已令程英暗中收购假引。三日后，我会在‘银枢司’召集所有相关盐商，宣布启用新引，并当场验证真伪。届时，我们手中囤积的假引，便可‘变成’从某些特定盐商手中流出的‘证据’……”
李瑾瞬间明了，眼中精光爆射：“引蛇出洞，请君入瓮！好！我便陪你演这场戏！届时，我会亲率金吾卫，在司外等候，一旦你发出信号，立刻入内拿人！”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在心。烛光下，他的身影挺拔，她的轮廓柔韧，仿佛没有什么风雨能将他们摧折。
三日期限转瞬即至“银枢司”大堂内，气氛凝重。长安城内有名有姓的大盐商几乎悉数到场，交头接耳，猜测着这位公主主事突然召集众人的用意。几个身着锦袍、气度不凡的商人坐在前排，眼神闪烁，彼此间偶尔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林薇身着公主常服，端坐主位，神情淡然。李瑾则坐在屏风之后，静观其变。
“诸位，”林薇清冷的声音响起，压下堂内的嘈杂，“近日市面有伪引流通，扰乱盐政，想必诸位亦有耳闻。”
此话一出，堂下顿时一片哗然，有人惊愕，有人愤怒，也有人目光游移。
“为杜绝此弊，保障诸位利益，即日起，启用新版盐引。”林薇一挥手，侍从将新引样本分发下去，“旧引限十日内至本司查验兑换，逾期作废。”
商人们立刻拿起新引仔细端详，那精巧的水印和独特的图案让他们啧啧称奇。
这时，林薇目光如电，扫过前排那几个神色有异的商人，声音陡然转厉：“而至于旧引真伪……现在便可验看！”
她拿起手边一叠显然是仿造的盐引，对程英吩咐道：“取水镜与舆图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前排一名姓赵的盐商猛地站起，脸色煞白，厉声道：“公主此举不妥！岂能因莫须有之疑，便查验我等合法商人手中之引？这是辱我等人格！诸位，公主这是要卸磨杀驴啊！”
他一带头，立刻有几名商人附和起来，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屏风后的李瑾手指按上了剑柄。
林薇却笑了，那笑容冰寒刺骨：“赵东家，本宫还未说验谁的引，你便如此激动，莫非是……心虚了？”
她拿起那叠假印中的一张，对着光线一晃，水印处空空如也。“还是说，你早已知道，你手中囤积的，正是这般无有水印的……废纸？！”
“你……你血口喷人！”赵姓商人额角青筋暴起，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大堂侧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报——！”一名银枢司吏员连滚爬爬地冲入大堂，声音带着哭腔，“殿下！不好了！西市……西市出现大量百姓聚集，声称用咱们的盐引兑不到盐，骂我们是骗子，要冲击官署了！”
消息如一块巨石投入湖中，瞬间激起千层浪！
堂内商人彻底炸开了锅，质疑声、抱怨声、恐慌的叫喊声交织一片。赵姓商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林薇心头一沉，她料到对方会反扑，却没想他们如此狠毒，竟直接煽动民变！这不仅是要毁掉新法，更是要将她置于民怨的火山口上！
计划被打乱，假引之事尚未坐实，民变危机已迫在眉睫。
她与屏风后的李瑾目光隔空交汇一瞬，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程英！”林薇当机立断，声音穿透混乱，“持我令牌，速调公主府卫队，前往西市维持秩序，绝不可伤了百姓！另，紧闭司门，在座诸位，暂请留步！”
她目光冰冷地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赵姓商人那强作镇定的脸上。
“事情，一件一件来解决。这真假，今日必定要辨个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