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遗民的“观察者号”如同一个绝对理性的梦境,在亚空间的湍流中平稳穿行,将“吞星之喉”那令人窒息的终焉低语彻底隔绝在外。环形大厅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能量光流无声滑过银色墙壁。
林羽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微阖,全部心神都沉入了体内。
晋升 通神初期,成就 剑神,融合光明主碎片……这一连串的剧变,如同将一颗恒星瞬间塞入了他原本的体系,带来了力量的同时,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负荷。
他的识海中,那柄三寸大小的晶莹 剑神 静静悬浮,散发着开辟与不朽的意蕴,但其光芒时而稳定如恒星,时而却微微震颤,仿佛新生的神只尚未完全掌握自身权柄。剑神周围,是那片更加广阔、更加凝实的 太初光明星核,如同孕育剑神的宇宙温床,缓缓旋转,吞吐着混沌与光明。
而在他宽阔坚韧的经脉中,两种性质迥异却又同源的力量正在激烈地碰撞、磨合。
一边是浩瀚磅礴、包容万象的 太初星力,它如同混沌的母河,色泽混沌,流淌间仿佛能衍化地水火风,蕴含着无穷的可能性与强大的滋养、修复特性。这是他的根基,是《太初星辰本源经》赋予他的力量本源。
另一边,则是凝练到极致、锋锐无比的 剑元。它呈现出一种混沌与光明交织的奇异流光,形态不再是单纯的气流,而是如同亿万柄微缩的利剑汇聚成的能量洪流,充满了极致的“斩断”、“破法”、“裁决”意志。这是他以剑道通神,将自身力量高度压缩、赋予“剑”之属性后的产物,是锋芒,是武器。
此刻,这两股力量并未完全和谐共处。新生的剑元过于锋锐,如同刚刚出鞘的神兵,本能地想要切割、主宰一切,甚至隐隐反噬作为源头的太初星力。而太初星力虽然包容,但在剑元的极致锋芒下,其运转也受到了干扰,显得有些滞涩。
“意守丹田,神归剑魄。星力为海,剑元为舟。海纳百川,舟行其上,而非割裂其海。”
一个冷静的声音在林羽心神中响起,是辉。他虽非剑修,但耀光神族对能量本质的理解远超常人,他看出了林羽体内力量的冲突所在。
林羽心领神会,立刻调整。他不再试图强行压制或分离两者,而是以初成的 剑神 为核心,以自身强大的意志为舵手。
他引导着奔腾不驯的剑元洪流,将其约束在主要的战斗经脉之中,如同为狂暴的江河修筑坚固的河道。同时,催动《太初星辰本源经》,让更加浩瀚温和的太初星力充斥于周身所有细微经脉、穴窍乃至血肉细胞,构成了广阔而坚韧的“能量海洋”。
剑神微颤,散发出无形的律动。原本躁动的剑元在这律动下渐渐平息,开始顺应着太初星力海洋的潮汐而运转。太初星力则如同母亲般,包容着剑元的锋芒,以其无尽的生机滋养着剑元流转时对经脉造成的细微损伤,并为其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
以星力为根基,以剑神为主导,以剑元为锋芒。
渐渐地,一种玄妙的平衡开始建立。剑元不再是脱离的利刃,而是成为了太初星力这片“海洋”中最具攻击性的“洋流”与“冰山”。心念一动,浩瀚星力可瞬间转化为撕裂一切的剑元;心念一收,凌厉剑元亦可散入星力之海,化为滋养与防御。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星云与一线剑光交织,旋即内敛,归于深邃。他伸出手指,指尖一缕混沌色的太初星力浮现,温润平和;心念微转,这缕星力瞬间凝练,化作一丝细微却仿佛能刺穿虚空的剑元,锋锐之意让旁边的辉都微微侧目。
“恭喜,初步稳住了境界。”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太初为体,剑道为用,你这条路,虽艰难,但潜力无穷。”
林羽点头,感受着体内那种圆融贯通、运转如意的新生力量感,心中对前路多了几分底气。他看向依旧趴伏在一旁、借助飞行器内相对平和的能量环境修复龙鳞的狻猊,问道:“狻猊,你的伤势如何?”
狻猊抬起巨大的头颅,晃了晃:“皮外伤,不碍事。龙魂受了些震荡,需要点时间。主人,你刚才身上的气息……很可怕,又很……强大。”它金红色的龙睛中带着一丝敬畏。
就在这时,环形大厅中央的光影虚影再次凝聚。
“已抵达目标星域外围。基于安全协议,吾等将在此处将你们送出。”
星图亮起,显示外面正是那片熟悉的、弥漫着梦幻蔚蓝星云的边缘区域,远处还能看到汐之城那微弱的能量光点。
“再次感谢你们的援手。”林羽站起身,郑重地向光影行礼。辉和狻猊也肃然致意。
“遵循协议,记录变量。”光影依旧是冰冷的回应,“愿你们寻得……那渺茫的希望之光。”
一道银色的光柱笼罩三人,短暂的传送不适感后,他们已置身于冰冷而熟悉的宇宙真空之中,脚下是漂浮的陨石,远方是宁静的蔚蓝星云。“观察者号”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回家了……”狻猊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龙尾轻轻摆动,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让它放松了不少。
林羽却微微皱眉,他晋升通神期后,感知敏锐了何止十倍。他隐约感觉到,这片星云看似宁静,但其深处,似乎弥漫着一股更加隐晦、也更加深沉的……悲伤与死寂。那是“吞星之喉”苏醒后,其力场开始产生微弱影响的征兆,寻常修士根本无法察觉。
“先回汐之城,了解情况,再从长计议。”林羽说道,目光扫过虚空,忽然心念一动。
他想试试,这初成的 混沌光明剑域,在现实宇宙中,究竟能发挥出何等威力。
他没有动用太初通天剑,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
“剑域,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明显的能量爆发。但以他为中心,方圆千丈的虚空,骤然变得“不同”了。
这片区域仿佛从主宇宙中被暂时“剥离”了出来,背景化为了流动的混沌底色,温暖而坚定的光明成为了这片区域的唯一法则。无数细微如尘、却各具灵性的剑意凭空生成,它们不再是无意识的能量,而是仿佛拥有了简单的生命,如同林羽意志的延伸,在这千丈范围内自行游弋、组合,演化着玄妙的轨迹。
在这剑域之内,林羽感觉自己就是创世神。他心念微动,一块漂浮在领域边缘、房屋大小的陨石,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最基础的粒子,仿佛从未存在过。他看向另一块陨石,意念锁定——“禁锢”。那块陨石瞬间凝固在虚空中,连其本身的引力场和微观粒子运动都仿佛被冻结。
他甚至能模糊地“看”到周围空间的细微褶皱,能感知到远处汐之城能量护罩运转时产生的法则涟漪。
“这就是……通神期的剑域……”辉站在领域边缘,感受着那股虽不针对他、却依然让他圣光微微震颤的绝对剑道意志,眼中充满了震撼。在这领域内,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耀光神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仿佛进入了别人的神国。
狻猊更是低伏下身躯,喉咙里发出敬畏的呜咽。它的龙威领域在这混沌光明剑域面前,如同溪流之于汪洋,被完全包容、覆盖。
林羽缓缓收敛剑域,周围的一切恢复正常。他脸上并无得意,反而更加凝重。剑域虽强,但维持它消耗巨大,而且,他能感觉到,这剑域与那“吞星之喉”弥漫的永寂法则之间,存在着本质的对立与排斥。未来的战斗,将是法则层面的残酷碰撞。
“走吧。”
他化作一道并不耀眼、却仿佛能切开空间的流光,率先朝着汐之城的方向飞去。辉和狻猊紧随其后。
越是靠近汐之城,林羽心中的那丝不安就越发明显。城市依旧被蓝色的能量护罩笼罩,但在他通神期的感知下,那护罩的光芒似乎比离开时黯淡了一丝,运转中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
当他们穿过护罩,正式进入城市范围时,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都是一怔。
城市并未遭受新的攻击,海裔们依旧在忙碌地重建,但一种压抑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许多海裔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莫名的哀伤。原本色彩鲜艳、散发着荧光的珊瑚建筑,似乎也失去了些许光泽。连空气中流淌的水灵之气和星云能量,都仿佛变得沉滞了许多。
“是‘永寂’的影响……”辉沉声道,他的圣光对这类负面变化最为敏感,“虽然极其微弱,但它已经开始渗透进来了。生命力的活跃度在下降,能量的‘惰性’在增加。”
就在这时,数道强大的气息从中心神殿方向急速而来。为首者,正是星澜祭司。她看到林羽三人安全归来,脸上先是露出惊喜,但随即被更深的忧虑所取代。
“林羽长老!辉阁下!你们终于回来了!”星澜的声音带着急切,“你们离开后不久,城市……城市就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变化。植物生长放缓,部分族人感到莫名的疲惫和心悸,连圣坛的光芒都……”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凝固在林羽身上,瞳孔骤然收缩。不仅仅是她,她身后跟随的几位海裔长老,也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此时的林羽,虽然气息内敛,但那种生命层次的截然不同,以及周身隐隐流转的、仿佛与整个星空法则隐隐共鸣的道韵,是无法完全掩盖的。尤其是他站在那里,就仿佛一个无形的领域核心,让周围的能量都不自觉地向他汇聚、臣服。
“林羽长老……您……您突破了?”星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不仅仅是震惊,更夹杂着一丝在绝望黑暗中看到更高灯塔的期盼。
林羽点了点头,没有隐瞒:“侥幸突破,如今已是通神期。”
通神期!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所有听到的海裔心中炸响!那是传说中触摸到神明领域的境界!是碧波之境有史以来都未曾有强者达到过的层次!
短暂的震惊与寂静后,是所有海裔眼中骤然燃起的、混合着敬畏与希望的光芒!
“太好了!天佑我族!天佑星海!”一位长老激动得几乎老泪纵横。
星澜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语气无比郑重:“林羽长老,您的归来与突破,是我族乃至这片星云最大的幸事!大祭司感知到天地异变,已于昨日强行出关,正在神殿等候,有要事相商!”
林羽与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大祭司强行出关,定然与“吞星之喉”苏醒带来的影响有关。
“带路。”林羽沉声道。
一行人迅速赶往中心神殿。
神殿内的气氛比外面更加凝重。那株巨大的蓝玉珊瑚树光芒黯淡,壁画上的星辰轨迹也显得有些紊乱。大祭司端坐在水晶座椅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气息也虚弱了不少,显然强行出关对他损耗极大。
他看到林羽的瞬间,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仿佛看到了黑暗中最后的火炬。
“通神……剑域……还有……‘曦’的完整气息……”大祭司的声音苍老而激动,“孩子,你……你做到了……”
“大祭司,我们回来了。”林羽上前一步,语气沉静,“‘吞星之喉’已然苏醒,其力场开始影响现实。我们带来了情报,也带来了……一个近乎绝望,但并非没有一丝可能性的消息。”
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核心。时间,已经不站在他们这一边了。
大祭司的神色迅速恢复了庄重与肃穆,他示意林羽继续说下去。
林羽将他们在沉光海渊深处的经历,尤其是“吞星之喉”苏醒的真相、其将导致的宇宙级灾难、以及虚空遗民提供的关于摧毁其法则核心那“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神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每一位海裔高层脸上都失去了血色,就连大祭司,握着权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们原本以为只是区域的灾难,却没想到竟是波及整个宇宙的终焉序幕!
“……情况便是如此。”林羽最后说道,他取出了那枚“星图信标”,“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指引。我们需要集结所有可能的力量,寻找盟友,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做出最后的尝试。”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神殿。
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海,淹没了每一个人。
良久,大祭司缓缓抬起头,他那双看透了无数岁月沧桑的眼眸中,虽然有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力,但最终,却点燃了一丝与林羽眼中相似的、绝不屈服的火焰。
他手中的权杖重重顿地,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回响,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遍了整个神殿,也仿佛要传遍这片即将陷入永寂的星海。 “启动‘火种’协议!碧波之境,汐之遗族,自今日起,追随剑神林羽……” “远征终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