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赤纹铁母的惊喜并未让林羽冲昏头脑。他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更加谨慎地收敛自身气息,连日常修炼都格外小心,避免泄露任何异常波动。接下来的两日,他除了必要的饮食,几乎足不出户,一方面反复研究那条“极度危险”路径的海图,推演可能遇到的种种状况及应对之策;另一方面,则尝试着以神识小心地接触赤纹铁母,感悟其中蕴含的精纯火系道韵。
这赤纹铁母不愧是天地奇珍,即便只是神识接触,也能感受到那仿佛来自地心熔炉的磅礴热力与无比玄奥的火焰纹路。林羽体内的太初剑元,尤其是那缕毁灭剑意,对此表现得颇为“兴奋”,而水之剑意则显得相对沉寂,腕间的沧溟剑纹传递来的清凉意蕴也淡了几分,显然是受到了压制。但他能感觉到,在这种微妙的压制与刺激下,自己对两种剑意的控制力,以及对《太初分光剑诀》中关于力量平衡、属性转化的理解,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提升着。
然而,火鸦集的氛围却愈发紧张。烈阳宗弟子的身影明显增多,他们穿着统一的赤红色劲装,胸口绣着金色火焰纹章,三人一队,五人为伍,在坊市间穿梭巡逻,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过往的修士,尤其是那些非火属性功法的外来者。盘查事件时有发生,引得怨声载道,却无人敢公然反抗。
林羽心知此地不宜久留。第三天清晨,天光未亮,坊市内还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暗红色晨曦与尚未散尽的夜寒之中,他便悄然离开了黑岩居,打算尽快离开火鸦集,寻找机会潜入那条危险路径。
他选择的离岛方向并非热闹的码头,而是岛屿西北侧一处相对偏僻、礁石林立的小海湾,那里地形复杂,便于隐藏行踪。然而,就在他刚刚走出坊市边缘,踏入那片布满黑色火山岩碎砾和低矮耐热灌木的荒芜地带时——
“站住!”
一声冷喝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
林羽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只见五名烈阳宗弟子呈半扇形围了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为首一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倨傲,眼神凌厉,有着养剑后期的修为,气息颇为凝练,显然是这群人的头目。他身后四人,也都是养剑中期的修为,神色不善地盯着林羽。
“这位道友,行色匆匆,是要去哪里啊?” 为首那名弟子,目光如鹰隼般上下打量着林羽,尤其在看到他腰间那枚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心玉佩时,眼中闪过一丝疑色。
林羽面色平静,拱手道:“在下只是一介散修,在此地采购些物资,如今准备离开,前往他处游历。”
“离开?” 那为首弟子冷哼一声,“我烈阳宗正在缉拿要犯,封锁相关海域,所有离岛修士,都需接受检查!看你面生得很,又非火属性功法,鬼鬼祟祟,甚是可疑!把你储物袋拿出来,我们要检查!”
他语气强硬,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味道,仿佛检查林羽的储物袋是天经地义之事。身后四名弟子也同时上前一步,隐隐形成合围之势,灵力波动锁定了林羽。
林羽眉头微蹙,心中闪过一丝冷意。储物袋乃修士私密之物,岂容他人随意检查?这烈阳宗弟子行事如此霸道,显然是仗着宗门势力,横行惯了。
“在下并无触犯贵宗规矩,储物袋乃私人之物,不便示人,还请行个方便。” 林羽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已然冷了下来。
“不方便?” 那为首弟子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在这火鸦集,我烈阳宗说的话,就是规矩!我说要检查,就必须检查!看你推三阻四,定然心里有鬼!说不定就是那盗宝妖兽的同党!给我拿下!”
他话音未落,身后两名养剑中期的弟子已然出手!一人并指如刀,赤红色的火焰刀罡呼啸而出,直劈林羽肩胛!另一人则双手结印,地面瞬间变得滚烫,数道赤红色的岩浆锁链如同毒蛇般从岩石缝隙中钻出,缠向林羽双腿!
一出手便是狠辣的攻击,显然是想先将林羽制服再说!
林羽眼中寒光一闪!他本不欲在此地与烈阳宗发生冲突,但对方如此咄咄逼人,甚至直接下重手,已然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体内太初剑元瞬间奔腾!他甚至没有动用剑意,只是并指如剑,指尖吞吐着凝练的剑元力,身形如同鬼魅般微微晃动。
“嗤!嗤!”
两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
那看似凌厉的火焰刀罡,在与林羽指尖接触的瞬间,如同泡沫般溃散!而地面上窜出的岩浆锁链,则被他看似随意地一步踏下,那一步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精准地踩在了锁链的灵力节点上,锁链瞬间寸寸断裂,重新化为灼热的碎石!
那两名出手的弟子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顺着他们的攻击反震而回,闷哼一声,踉跄着倒退数步,脸上充满了惊骇之色!他们完全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为首那名养剑后期的弟子瞳孔也是骤然收缩,脸上倨傲的神色瞬间被凝重取代。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青衫剑修,实力远非表面看起来的养剑中期那么简单!
“好胆!竟敢反抗!结阵!” 他厉喝一声,与另外两名未曾出手的弟子迅速移动身形,三人站成一个三角形,赤红色的灵力从他们身上涌出,彼此连接,瞬间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火焰阵法,灼热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将林羽笼罩其中。阵法之力引动地火,使得周围的地面都开始微微发红,温度急剧升高!
冲突,一触即发!
林羽眼神冰冷,左手毁灭剑意已然开始凝聚,漆黑的光芒在指尖吞吐不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寂灭气息。他虽不愿惹事,但若事到临头,也绝不畏战!正好拿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烈阳宗弟子,试试这几日参悟赤纹铁母的些许心得!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双方气势即将碰撞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赤红色的流光,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极限,如同撕裂虚空的闪电,又如同瞬移般,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片嶙峋的黑色怪石后猛然窜出!
其目标,并非场中任何一人,而是——林羽!
不,更准确地说,是林羽腰间那微微鼓起的储物袋!(那里正存放着赤纹铁母)
林羽在那赤红流光出现的瞬间,《星辰变数诀》便已疯狂示警!他甚至来不及完全看清那是什么,只感觉到一股极其精纯、狂暴、却又带着某种灵动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完整的防御或反击,只能凭借本能,将凝聚的毁灭剑意瞬间遍布身前!
但那赤红流光的目标似乎并非攻击他,而是在靠近他的刹那,猛地一个极其灵巧的折转,如同拥有生命般,避开了毁灭剑意的锋芒,一口叼住了林羽腰侧储物袋旁的衣角!
直到此时,林羽和那几名烈阳宗弟子才勉强看清了那赤红流光的本体!
那是一只体型约如小马驹般大小、形貌极其神骏奇异的生灵!它通体仿佛由最纯净的红宝石雕琢而成,晶莹剔透,却又蕴含着实质的血肉感。形态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头生一支晶莹如玉的赤色独角,颌下有着火焰般的鬃毛,四蹄踏空之处,有点点金色的火星迸溅,身后一条长长的尾巴如同跳动的火焰鞭子!一双眸子,是纯粹的金色,此刻正闪烁着一种混合着狡黠、急切与一丝……好奇?的光芒!
正是烈阳宗悬赏万金、全力追捕的盗宝妖兽——火精狻猊!
“是它!火精狻猊!” “它竟然主动现身了!” “快!抓住它!”
那几名烈阳宗弟子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惊呼!也顾不得再管林羽,纷纷催动阵法,数道炽烈的火焰锁链和火球,如同狂风暴雨般向着火精狻猊笼罩而去!
然而,那火精狻猊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它叼住林羽的衣角,猛地一甩头!一股远超其体型的、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传来,林羽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洪荒巨象撞中,身不由己地被扯得离地飞起!
“吼——!”
火精狻猊发出一声低沉却充满威慑力的咆哮,并非针对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它四蹄猛地踏下,脚下的虚空仿佛化为了实质的火焰踏板,爆发出强烈的火光!下一刻,它叼着林羽,化作一道比之前更加耀眼、更加迅疾的赤红色流光,不再直线飞行,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如同火焰跳跃般的轨迹,瞬间就冲出了烈阳宗弟子那尚未完全合拢的火焰阵法笼罩范围,向着岛屿深处那片更加荒芜、布满了巨大黑色熔岩管和复杂洞穴系统的区域电射而去!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从火精狻猊出现,到它“劫”走林羽,再到它化作流光消失,整个过程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那几名烈阳宗弟子发出的攻击,全部落在了空处,将原地炸出几个焦黑的大坑,岩浆四溅。
为首的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火精狻猊和林羽消失的方向,脸上充满了错愕、愤怒以及一丝茫然。
“它……它把那个剑修抓走了?” “不对!它好像是……专门冲着那个剑修去的?” “难道他们真的是一伙的?!” “追!快发信号!通知执事长老!火精狻猊现身了,还劫走了一个可疑的剑修!”
短暂的呆滞后,为首的弟子气急败坏地怒吼起来,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枚赤红色的符箓,猛地捏碎!一道耀眼的赤红光柱冲天而起,在高空炸开,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徽记,方圆数十里清晰可见!
而此刻的林羽,正经历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他被火精狻猊叼着衣角,以一种快得让他都感到有些眩晕的速度,在低空飞掠。狂风扑面,带着灼热的气息和硫磺的味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头火精狻猊并非想要伤害他,那股拉扯的力量虽然巨大,却巧妙地避开了他的要害,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邀请”?
“它为何找上我?” 这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林羽的脑海。是因为我身上有赤纹铁母?那精纯无比的火系道韵,对于这等火系精怪而言,无疑是难以抗拒的诱惑!还是说……它感应到了我识海深处,那超越了普通火系道韵的、属于通天剑魂的某种更深层的气息?
《星辰变数诀》在高速运转,分析着当前的处境。硬抗?这火精狻猊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寻常金丹初期,强行挣脱未必能成功,而且必然会引来烈阳宗更疯狂的追击。顺从?这狻猊灵智极高,它冒着被烈阳宗发现的危险主动“劫持”自己,必然有所图,或许……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一个能够绕过烈阳宗封锁,甚至直接接近焰心岛核心区域的机会?
瞬息之间,林羽已然做出了决断!
他不再抵抗那股拉扯之力,反而顺势调整身形,体内剑元流转,护住周身,同时将一丝神识悄然附着在火精狻猊身上,感受着它飞遁的轨迹和节奏。
“好快的速度!好精妙的火遁之术!” 林羽心中暗惊。这火精狻猊的飞遁,并非简单的直线加速,而是如同火焰跳跃,时而融入空气中游离的火灵之气,时而在岩石的阴影中闪烁,时而又钻入地面蒸腾的热浪之中,轨迹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将火焰的灵动与爆烈展现得淋漓尽致。若非他被“叼”着,近距离感受,根本无法理解这种遁术的玄奥。
身后,已经传来了烈阳宗弟子气急败坏的呼喝声,以及更远处几道强大的气息正在迅速逼近,显然是看到了信号赶来的烈阳宗高手。
火精狻猊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屑,速度再次飙升!它不再在开阔地带飞行,而是猛地一头扎进了前方一片如同迷宫般的、由巨大黑色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管状洞穴群中!
一入洞穴,光线瞬间黯淡下来,只有洞穴壁上一些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苔藓和零星镶嵌的赤铁矿提供着微弱的光源。通道错综复杂,四通八达,如同巨大的蚁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和金属氧化物的气味,温度比外面更高,而且充满了紊乱的地脉磁力和火煞之气,极大地干扰着神识的探查。
火精狻猊对此地却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它叼着林羽,在狭窄、扭曲、时而需要侧身通过的洞穴通道中,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和灵活性穿梭着。时而踏着灼热的洞壁借力转折,时而从一个仅容它通过的裂缝中钻入另一条通道,时而又潜入地下流淌的、温度极高的暗河之中,借助水流和蒸汽掩盖踪迹。
林羽只觉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洞穴深处传来的、如同鬼哭般的风声和地下暗流的轰鸣。眼前的景物飞速倒退、变幻,若非他神魂强大,又有《星辰变数诀》辅助记忆路径,恐怕早已迷失在这座天然的熔岩迷宫之中。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追击的气息,在进入这片洞穴区域后,明显变得迟缓、混乱起来,甚至传来了几声愤怒的咆哮和法术轰击岩壁的巨响,显然是失去了目标,或者被复杂的地形所困。
这头火精狻猊,不仅实力强大,其智慧和对环境的利用,也远超寻常妖兽!
不知在黑暗与炽热交织的迷宫通道中穿行了多久,当身后那些追击的气息彻底被甩掉,再也感应不到时,火精狻猊的速度终于缓缓慢了下来。
它叼着林羽,从一个不起眼的、蒸腾着高温水汽的洞口钻出,落入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下空间之中。
(第11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