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山的云雾被战火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联军的灵光如潮水般拍打着护山大阵,每一次撞击都让阵纹泛起涟漪,仿佛随时会碎裂的琉璃。韩烨立于南门之外的悬岩上,紫电天网在他身后缓缓流转,电蛇不时窜向高空,与阵内溢出的魔气碰撞出刺目的火花。
韩阁主,西侧阵法已出现三道裂痕!焚天谷谷主的声音带着火焰灼烧般的沙哑,他手中的烈焰符已经换了第七张,袖口被阵反震的气浪燎出焦痕,只要再填三把法则之火,定能烧开缺口!
韩烨没有回头,目光穿透层层光障落在主峰之巅。那里的魔纹闪烁得愈发诡异,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云雾中窥伺。他指尖捻起一枚玄铁碎屑,碎屑在灵气催动下化作细针,精准地钉在身前的战术沙盘上——沙盘里代表天罗山的玉石已被联军标记的朱砂围得密不透风,唯有主峰顶端还留着一块未被浸染的白玉。
不必急攻。韩烨的声音比山风更冷,敖烈把主力都压在南门,就是想诱我们耗损灵气。他屈指一弹,沙盘上代表粮仓的木牌突然倾倒,东门失守后,他们的粮草最多支撑三日,拖得起的是我们。
话音未落,主峰之巅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钟鸣。那钟声并非凡铁所铸,每一声都带着法则震荡,联军前排的低阶修士顿时感到气血翻涌,有人忍不住捂住胸口后退半步。韩烨眉头微蹙,紫电天网瞬间扩张,淡紫色的电网如伞盖般笼罩住联军阵营,将钟鸣的震波层层削弱。
韩烨小儿!
一个苍老而狂傲的声音撕裂云层,带着大罗境五品的威压碾向联军阵中。随声音一同降下的,是一道凝实如墨的魔气,魔气在半空化作巨大的头颅,双目燃烧着黑色火焰,正是敖烈的法相显化。
静海域少主猛地一拍灵鲸舟的船舷,数十道水柱冲天而起,在半空凝成水墙挡在魔气之前。敖烈匹夫,已成瓮中之鳖还敢叫嚣!他腰间的倒海灵文发出蓝光,水墙瞬间冻结成冰,将魔气头颅冻在其中。
瓮中之鳖?魔气头颅发出刺耳的大笑,冰壳应声碎裂,你可知这天罗山为何能成为八域枢纽?法相的目光扫过联军三路阵营,最终定格在韩烨身上,主峰之下,便是上古神址的第一道封印,你若敢孤身上来,我便让你见识真正的力量!
韩烨指尖的玄铁针突然震颤起来,他能感觉到地下深处有股熟悉的波动——与谷洪遗留的神址残图上记载的气息如出一辙。原来敖烈一直以主峰为阵眼,借助神址封印的力量维系护山大阵,难怪联军攻了半日仍未能破阵。
不敢上来吗?敖烈的声音带着嘲弄,也是,你这种靠阴谋诡计取胜的小辈,怎敢与老夫正面抗衡?法相的巨口张开,吐出一道黑色闪电,精准地劈在韩烨身前的玄铁沙盘上,将沙盘炸得粉碎,当年谷洪也不敢独自登峰,你莫非比他还胆小?
阁主不可!静海域少主踏浪而来,浪花在他脚下凝成白玉阶,此乃激将法!主峰定有埋伏,单枪匹马上去等于自投罗网!他袖口滑出三枚灵鲸鳞,鳞片上刻满防御灵文,要去也是我等陪同,万万不能孤身涉险!
焚天谷谷主也凑上前来,他刚用烈焰符逼退一波反扑的魔修,脸上还沾着烟灰:敖烈的万化魔功擅长空间隐匿,主峰云雾里说不定藏着上百魔修死士。韩阁主是联军主帅,岂能亲身犯险?
韩烨抬头望向主峰,那里的魔纹正随着敖烈的话语明暗交替,像是在呼应某种契约。他忽然想起落霞城那位老修士的哭诉,想起记忆灵晶里敖烈冰冷的眼神,想起被噬灵蚁啃噬的修士残骸——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成网,与紫电天网的纹路渐渐重合。
他说得对。韩烨缓缓收回目光,掌心的紫电天网突然收缩,化作一枚莲子大小的电光,我确实不如谷洪前辈。这句话让周围的将领皆是一愣,连主峰上的敖烈都停下了嘲讽。
韩烨握紧那枚电光莲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谷洪前辈当年或许有顾虑,但我没有。他转身看向静海域少主,眼中没有丝毫犹豫,传我命令,守住各阵脚,不许任何人擅动。
阁主!凌玥的声音带着急切,她不知何时已站在悬岩边缘,紫霄剑在鞘中发出不安的嗡鸣,那是陷阱,他想把您与联军分割开来!
韩烨看向这位一直默默守护在侧的女子,她的银发被山风吹得凌乱,握剑的指节与自己一样泛白。他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握着剑,挡在自己身前面对追杀的魔修。
我知道。韩烨的声音柔和了些许,但有些账,必须当面算清楚。他抬手按住凌玥握剑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你守在这里,比跟我上去更重要。
紫霄剑的嗡鸣渐渐平息,仿佛听懂了这句话。凌玥没有再劝阻,只是默默松开手,退到悬岩一侧,目光紧紧锁住主峰之巅。
韩烨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那座被魔气笼罩的山峰。他扯掉腰间的传讯玉简,随手抛给静海域少主:若一个时辰后我未出,便按原计划强攻,不必管我。
韩烨小儿,算你有种!敖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记住,上来的路只有一条,莫要耍花样。随着话音落下,主峰山道上的魔纹突然熄灭,露出一条蜿蜒向上的石阶,仿佛一条通往深渊的舌头。
韩烨整理了一下衣襟,将紫电天网收入丹田,又把万灵炉藏进袖中——他决定空着手走上那条路,用最坦诚的方式,去面对那个藏在云雾后的恶魔。
当他迈出第一步时,联军阵营突然爆发出整齐的抽气声。天罗山的修士们显然接到了命令,眼睁睁看着这个毁了他们粮仓、破了他们阵法的敌人,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老巢,却没有一人敢出手阻拦。
石阶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韩烨认出那是西路军修士的血。他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震动,那是来自地底神址封印的脉动,也是无数亡魂的哀嚎。
悬岩上,凌玥的手指轻轻拂过紫霄剑的剑鞘,剑身上倒映着那个孤独上行的背影。她忽然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起某种古老的剑诀——那是她家族世代相传的守护咒,此刻她把所有灵力都灌注其中,仿佛这样就能化作一道无形的屏障,护在那条通往巅峰的石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