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石板被夏日晒得发烫，韩烨脱下沾着铁屑的粗布短褂，露出被汗水浸透的里衣。吴昊早已按捺不住，手里那柄家族传下的短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剑鞘上雕刻的云纹虽已磨损，却仍能看出几分精致。
“烨哥，你可别藏着掖着！”吴昊脚尖在地上碾出半寸深的印痕，凡灵境二品的灵气在他体内流转，让他说话时都带着股挥之不去的兴奋，“我爹总说你悟性比我高，今天就让我瞧瞧，你这天天打铁的身子，到底有多结实！”
韩烨将藤纹匕首别在腰后，匕首鞘是他用老藤枝干打磨的，恰好能遮住表面那层若隐若现的青纹。他望着眼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想起三年前刚进铁匠铺时，吴昊还总爱抢他的淬火钳，如今却已能引动灵气，成为猎虎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踏上修行路的孩子。
“点到为止。”韩烨活动着肩膀，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那是《九转玄功》冲刷经脉后留下的痕迹。自从一拳砸出槐树叶印那天起，他就再没试过全力出手，连韩振都只当他是天生蛮力，“你灵气运转还生涩，别伤着自己。”
“少看不起人！”吴昊猛地踏前半步，灵气顺着经脉涌入短剑，剑身在鞘中发出嗡鸣。他手腕翻转，短剑“噌”地出鞘，带起的气流吹起地上的谷糠，“我可是正经学过《青岚剑法》的基础式！”
话音未落，吴昊已欺近身侧。他脚步轻快，灵气加持下速度比寻常猎户快了数倍，短剑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直取韩烨肋下。这一剑角度刁钻，却留着三分余地，显然还记得韩烨“点到为止”的叮嘱。
韩烨不闪不避，左臂顺势下沉，手肘精准地磕在吴昊手腕内侧。他没用丝毫灵气，全凭常年挥锤练出的肌肉记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让吴昊的剑势顿止，又没震得他脱手。
“欸？”吴昊只觉手腕一麻，短剑差点拿捏不住。他惊觉韩烨的动作比上次进山打獠牙猪时更快，仿佛那身肌肉里藏着股蓄势待发的弹劲。他急忙后撤半步，灵气重新凝聚，剑招陡变，剑尖在阳光下晃出三道虚影，正是《青岚剑法》里的“流风式”。
“这招不错。”韩烨眼睫微颤，能清晰捕捉到三道剑影中哪道是实招。他不退反进，左肩微微倾斜，恰好避开刺向心口的剑锋，同时右手如铁钳般探出，食指中指并拢，精准地搭在吴昊握剑的虎口处。
就在指尖触碰到皮肉的刹那，吴昊突然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道顺着手臂蔓延——那不是灵气碰撞的冲击，而是像被烧红的铁钳夹住般，经脉里流转的灵气竟滞涩了半分。他这才想起，韩烨每天抡锤数千次，指力早已练得远超常人，哪怕不用灵气，单靠肉身就能压制普通修士。
“不能硬拼！”吴昊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旋身变招。灵气自丹田涌出，顺着经脉注入双腿，整个人如同被风吹动的柳叶，贴着韩烨身侧滑过，短剑反撩向他后颈。这招转守为攻，正是利用灵气身法弥补力量不足的巧劲。
韩烨能感觉到后颈的汗毛被剑风扫动，他没有回头，左脚如钉入地般踏在石板上，右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后踢。这动作看似笨拙，却恰好避开剑锋，脚跟擦着吴昊膝盖外侧落下。
“唔！”吴昊只觉膝盖一麻，灵气运转顿时紊乱。他踉跄着后退三步，低头看向自己的膝盖，那里竟有个浅浅的白痕——那是韩烨鞋跟留下的印记，石板地面都被这一脚震出细密的裂纹。
“你这哪是打铁，分明是在练硬功！”吴昊揉着膝盖，脸上又惊又喜，“我爹说过，有些炼体修士能刀枪不入，你是不是快到那份上了？”
韩烨没接话，只是缓步上前。阳光透过他的身影落在地上，投下的影子边缘仿佛在微微晃动——那是他暗中运转《九转玄功》的迹象，锻骨小成后，他的肉身确实已能硬抗凡灵境三品修士的灵气攻击，但他不想在人前显露太多。
“再来。”韩烨摆开架势，双手微微握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觉到腰后藤纹匕首的温度，那里面融入的老藤灵性似乎被场上的动静惊动，正微微悸动。
吴昊深吸一口气，这次不再急于进攻。他双手握剑，剑尖斜指地面，灵气在体内缓缓流转，像是在积蓄力量。凡灵境修士的优势本就在于灵气运转，他刚才太急于求成，反倒被韩烨的肉身压制。
“看招！”吴昊突然低喝一声，灵气自丹田猛地爆发，短剑划出的弧线比刚才快了一倍，剑身上甚至泛起淡淡的青光。这是他将灵气灌注到极致的一击，虽未达术法层面，却已是凡灵境二品能使出的最强力量。
韩烨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这一剑的威力比刚才强了三成。他没有硬接，而是脚下微动，身体如同风中的芦苇般左右摇摆，每一次晃动都恰好避开剑锋半寸。这不是什么精妙身法，而是他在铁匠铺里躲避飞溅火星练出的本能反应，却在此刻发挥出奇效。
两人一攻一守，在晒谷场上周旋了七八个回合。吴昊的剑法越来越快，青芒闪烁的短剑织成一片剑网，将韩烨周身要害尽数笼罩；韩烨则始终不碰灵气，全凭肉身腾挪闪避，偶尔抬手格挡，每次碰撞都让吴昊的手臂震得发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吴昊额头冒汗，灵气消耗远比他想象中快。他瞥到韩烨腰后那柄不起眼的藤纹匕首，突然想起前几天这匕首缠住野猪獠牙的场景，“烨哥，你那匕首怎么不用？难道是怕伤着我？”
韩烨正侧身避开横扫而来的剑锋，闻言脚步微顿。他确实不想动用藤纹匕首，那是他目前最强的底牌，但看着吴昊眼里的执拗，他忽然觉得，或许该让这少年见识一下，修行之路并非只有灵气一道。
“小心了。”韩烨右手握住藤纹匕首的柄，轻轻一拔。匕首离鞘的瞬间，仿佛有片微不可察的青光闪过，匕首表面的藤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那些纹路像是活过来般微微蠕动。
吴昊只觉眼前一花，刚才还被他逼得连连闪避的韩烨，身影突然变得模糊。下一秒，他感到手腕一紧——那柄看似普通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缠上他的剑鞘，匕首上的藤纹竟真的像藤蔓般微微收紧，将短剑牢牢锁住。
“这是……”吴昊惊得说不出话。他能感觉到匕首上传来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道，任凭他怎么催动灵气，短剑都纹丝不动。
韩烨手腕轻抖，藤纹匕首顺势回收，带着吴昊的短剑往旁边一引。吴昊顿时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扑去，韩烨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掌心传来的力道让他瞬间稳住身形。
“承让了。”韩烨将匕首插回鞘中，藤纹上的青光瞬间隐去，又变回那柄不起眼的粗铁匕首。
吴昊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被藤纹缠住的奇异触感。他突然想起村里老人说过的“灵器”传说，喉咙动了动：“烨哥，你这匕首……是不是书上说的那种灵具？”
韩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拿起地上的粗布短褂披上：“你的剑法进步很快，只是灵气运用还太急躁。若能再沉稳些，寻常凡灵境三品未必是你对手。”
吴昊却没听进去后半句，他绕着韩烨转了两圈，突然伸手在他胳膊上捏了捏，像是在确认这具肉身到底是什么做的。“你这身子……真比石头还硬！”他咋舌道，“我刚才那剑劈在石头上都能留个印，劈在你身上居然连道白痕都没有？”
韩烨拍开他的手，拿起放在石碾上的水壶递过去：“炼体和练气本就不同路，没什么好比的。”他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能看到自家屋顶那缕熟悉的青烟，“不过你说得对，光靠肉身硬扛还不够。”
吴昊猛灌了几口凉水，灵气在体内缓缓恢复。他看着韩烨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整天闷头打铁的少年，藏着比猎虎村所有秘密加起来都多的故事。“烨哥，”他突然认真起来，“等我突破到凡灵境三品，咱们再比一次，到时候我肯定能逼你用全力！”
韩烨转头看他，少年眼里的光芒比阳光还要炽烈。他想起谷洪残识里说的“修行路上，同伴比法宝更重要”，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好，我等着。”
晒谷场的风带着麦香吹过，卷起地上的谷糠打着旋儿。两只麻雀落在不远处的石碾上，歪头看着这两个满身汗水的少年，仿佛在好奇他们刚才那场奇特的较量。韩烨摸了摸腰后藤纹匕首的温度，能感觉到里面老藤的灵性正渐渐平息，而他自己的心跳，却比刚才切磋时还要快——那是对未来的期待，也是对变强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