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平整的石头上,山风穿过林隙,带来远处清泉的湿润气息,稍稍驱散了那邪魔之地带来的滞涩与压抑。白若寒的侧脸在斑驳的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不是体力耗尽,而是心有余悸。
“邪魔…”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那不是寻常的山精野怪,甚至不同于依靠本能修炼、有时也会伤人的妖物。夫君,你可以把它们理解为…一种纯粹的‘恶’,一种以吞噬万物生机、污染天地灵脉为食的可怕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它们通常诞生于极端的怨憎、杀戮或者某些禁忌之术的反噬,没有理智,只有毁灭和贪婪的本能。刚才那片土地,就是被邪魔之气侵蚀过的样子——灵脉阻塞,生机断绝,连土地本身都‘死’了。那具骸骨…恐怕就是被它吸干了所有精气血肉。”
我听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比雪山冰崖的寒风更刺骨。“这山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知道。”白若寒摇摇头,眉头紧锁,“灵脉丰沛之地,按理说不该滋生邪魔,它们更偏爱阴秽污浊之所。但若是有人刻意引来,或是…有什么极阴邪的东西落在了这山脉深处,污染了地气…”她顿了顿,看向我们来的方向,眼中忧色更浓,“但愿不是后者。如果真是能自主污染地脉的邪物,那麻烦就大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此地不宜久留。虽然我们隔了两座山,但邪魔之气若是扩散,或者那东西移动过来,也并非绝对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而且…得把这事告诉你师父师伯。他们见多识广,或许知道缘由,甚至能有应对之法。”
原本我只是想找师父和师伯,问清楚李珊珊的缘由后就回学校继续读我的大学,没想到陡然蒙上了这么多的事。我们不再耽搁,沿着山涧加快了下行的脚步。白若寒不再哼歌,而是时刻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环境,耳朵微不可察地动着,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谐的波动。
我也绷紧了神经,纯阳之气在体内缓缓流转,不仅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这股温热的气息似乎也能稍稍驱散周遭那种无形的阴冷感。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山路逐渐开阔,远处依稀能看到山脚的轮廓,甚至能望见几缕稀疏的炊烟。看来快到有人烟的地方了。
就在我们稍微松懈之际,前方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啾啾”声,伴随着翅膀扑棱的慌乱声响。
一道火红色的影子疾飞而来,竟是那只赤焰鸟!
它此刻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悠闲好奇,羽毛凌乱,歪歪扭扭,叫声里充满了惊惶。它像是认准了我们一般,直直地冲向白若寒,几乎要撞进她怀里。
白若寒下意识地伸出手,赤焰鸟落在她掌心,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不停地用喙啄着她的手指,又扭头看向我们来时的方向,发出尖锐急促的鸣叫。
“它…它这是怎么了?”我被它这突如其来的惊慌弄得一愣。
白若寒脸色骤变:“它在示警!而且非常害怕!”她仔细感受着赤焰鸟传递来的微弱灵识波动,语气陡然急促起来,“不好!那东西…好像察觉到我刚才探查地脉蕨时残留的精灵之气,顺着痕迹追过来了!速度好快!”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远处山林深处,一声低沉压抑、完全不似任何已知野兽的嘶吼隐隐传来,惊起一片飞鸟。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恶意,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空气中的腥腐味,似乎又开始隐隐约约地弥漫开来。
“走!”白若寒当机立断,将赤焰鸟往肩上一放,“不能再往山下走了,万一那东西波及到山下的村落就糟了!我们得把它引开!”
她拉着我,猛地转向,朝着另一侧更为陡峭偏僻、荒无人烟的山脊方向冲去。那里林木更加茂密,怪石嶙峋,几乎没有路。
我们的速度极快,白若寒身姿轻盈,在林间穿梭如同白影。我全力运转纯阳之气,勉强跟上。肩上的赤焰鸟不时发出焦急的鸣叫,仿佛在催促我们,又像是在报告着身后那东西逼近的距离。
身后的嘶吼声似乎清晰了一些,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腐气息如影随形,甚至能听到林木被无形之力摧折倒伏的哗啦声响。它真的在追我们!
“这样逃不是办法!”我急声道,感受到那压迫性的气息越来越近,“它的速度比我们快!”
白若寒咬紧下唇,眼神快速扫过四周。忽然,她目光定格在右前方一处不起眼的、被藤蔓半遮掩的山壁裂缝上。
“那里!有个狭窄的山缝!”她喊道,“那东西体型似乎不小,未必进得来!先躲进去再说!”
我们奋力冲向那道裂缝。临近了才发现,这缝隙比远看还要狭窄,仅容一人侧身勉强挤入。里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透出一股陈年的土石气息。
就在这时,身后腥风大作,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砂石摩擦的刺耳嘶鸣!我回头一瞥,只见一团模糊扭曲、笼罩在灰黑色雾气中的影子猛地冲出林木,它所过之处,周围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
“快进去!”白若寒猛地将我往裂缝里一推,自己则迅速从布袋里掏出几面小巧的、刻画着符文的小旗,手诀一引,小旗嗖嗖几声插在我们刚才经过的地面上,瞬间形成一道淡蓝色的微弱光障。
这光障看起来薄弱不堪,却恰好挡在了那邪魔冲来的路径上。
邪魔撞上光障,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灰黑色雾气与蓝色光障接触,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光障剧烈闪烁,眼看就要破碎!但就是这么一阻的功夫,白若寒已经侧身闪入了裂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