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掌心的玉佩还在发烫,像是刚从灶膛里掏出来的炭块。他没松手,反而把它按得更紧了些,指腹摩挲着那行刚刚浮现又反转的字迹——“你才刚开始”。这话说得倒挺客气,可谁信谁傻。
他抬头看了眼灵田中央那片被雷劈过的地方,泥土焦黑一圈,秧苗却已经冒了新芽,绿得扎眼。这地不认邪,也不怕鬼,就怕人动歪心思。
“拿来我看看。”苏婉清伸手。
“别碰。”李慕白一缩手,“刚才摸它的人,现在胳膊还麻着呢。”
苏婉清翻了个白眼:“那你打算供起来当祖宗拜?”
“比那讲究。”他转身就往基地后屋走,“我要给它拍个‘全身照’。”
王铁柱靠在门框上,右手指节缠着布条,渗出的血把纱布染红了一圈。他咧嘴一笑:“你要给玉佩拍照?拿啥拍?你那破相机还是上个月供销社淘的二手货。”
“不用相机。”李慕白头也不回,“用眼睛。”
他进了静室,把玉佩放在灵田投影阵中央,双手结印,空间微光流转。刹那间,玉佩表面的纹路像活了过来,在空中拉出一道细密螺旋,缓缓旋转,如同某种看不懂的星图。
苏婉清凑近一看,眉头皱起:“这玩意儿长得像村口老刘家腌咸菜用的坛子上的花。”
“不像。”王铁柱摇头,“倒像是我娘织毛衣时绕错的线团。”
李慕白没笑,盯着那纹路越看越心惊。其中一段波形起伏,和他重生那天撕裂天空的裂缝波动一模一样。不是相似,是复制粘贴。
“难怪巫师冲着这块地来。”他低声说,“他不是要毁我们,是在找门。”
“门?”苏婉清问,“什么门?”
“能通到别的地方的门。”他收了法诀,影像消散,“而这玉佩,可能是钥匙,也可能是门牌号。”
王铁柱听得直挠头:“所以咱这灵田底下,埋着个传送站?”
“差不多。”李慕白把玉佩收回怀里,“只不过人家想传的是人,咱们种的是米。”
话音未落,监控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南面水泵又自己转了两圈,接着停住。电力系统像是被人轻轻推了一把,晃悠悠恢复了运转。
“他们还在试。”李慕白眯眼,“想知道我们伤没伤筋动骨。”
“那就让他们看。”苏婉清转身去厨房端出一锅热粥,“我还熬了八宝粥,管够。”
“不是装死吗?”王铁柱愣住。
“装也要装得有滋有味。”她哼了一声,“饿着肚子怎么演英雄?”
李慕白笑了下,刚想说话,地面忽然轻颤了一下。这次震动很短,但方向明确——从北向南,一路滑过灵田边缘。
“有人在挖地道?”王铁柱瞪眼。
“不至于。”李慕白摇头,“是感应。他们在用什么东西探测地脉,就像……钓鱼。”
“那咱把鱼钩藏好。”王铁柱抄起铁锹,“我去把灵田围一圈土墙,挡风又挡人。”
“不用。”李慕白掏出几粒灵米,撒在玉佩周围,“我给它穿件衣服。”
他启动空间加速,灵米迅速生根发芽,形成一圈低矮却密集的稻墙,将玉佩完全包裹其中。紧接着,他又在四周埋入铜线,接上废弃的变压器外壳,做成一个简陋的屏蔽罩。
“完事。”他拍拍手,“现在谁想远程扫描,得先过电磁关。”
苏婉清递来一碗粥:“喝点暖暖身子,别等会儿敌人没来,你自己先冻成冰棍。”
“谢谢。”他接过碗,刚吹了口气,外面传来一声闷响。
“砰!”
围墙外,草堆倒了一片。
三人同时起身。
王铁柱抓起铁锹就往外冲,李慕白一把拽住他:“慢点,别打草惊蛇。”
“我都听见脚步声了!”王铁柱急道,“五个,不,六个!正往这边摸!”
李慕白眯眼看向监控死角——西墙角那片废弃猪圈。果然,几个黑影正贴着墙根移动,手里拎着棍棒,领头那人穿着皮夹克,走路带风,正是李富贵。
“他胆子不小。”苏婉清冷笑,“昨儿巫师都被雷劈跑了,他还敢来送菜。”
“不一样。”李慕白沉声,“巫师冲的是地,他冲的是玉。”
“所以他知道这东西重要?”王铁柱问。
“不一定知道多重要。”李慕白冷笑,“但他肯定听说了点什么,比如‘能通鬼神’之类的瞎话。”
话音刚落,李富贵一脚踹开侧门,带着人直扑灵田。
“把玉交出来!”他站在田埂上吼,“我知道你们得了宝贝!不就是一块石头吗?值得拿命护?”
没人答话。
夜风卷着稻叶沙沙作响。
王铁柱一步跨出,铁锹往地上一杵:“想拿?问问我答不答应!”
李富贵冷笑:“你?上次被打得满地找牙的人是你吧?”
“那次我没防备。”王铁柱咧嘴,“这次我连晚饭都吃完了,力气正足。”
打手们冲上来,王铁柱抡起铁锹横扫,逼退两人。另一人绕后偷袭,脚刚踩进田埂,地面忽然一软,整个人陷进泥里,拔腿都费劲。
“地咋松了?”那人惊叫。
李慕白站在后方,指尖轻点地面。空间微震,只作用于特定区域。第二名打手刚跃起,脚下泥土塌陷,摔了个狗啃泥。
李富贵脸色变了,回头喊:“一起上!砸了他们的破机器!”
他亲自抄起一根钢管冲来,直奔李慕白。苏婉清猛地从旁闪出,一盆热水泼过去,李富贵躲闪不及,半边身子湿透,脚下打滑,差点跪倒。
“臭娘们!”他怒吼。
“骂谁呢?”苏婉清把手里的空盆往地上一摔,“再敢往前一步,下次泼的就是滚油。”
李富贵咬牙,正要再冲,远处传来锣声。
嘡!嘡嘡!
老支书带着七八个村民举着火把赶来,堵住村口。有人扛着锄头,有人拎着扁担,队伍虽乱,气势十足。
“李富贵!”老支书声音洪亮,“半夜带人闯基地,你当这儿是你们家后院?”
“这是私人恩怨!”李富贵喘着粗气,“他们藏着能改命的东西,凭什么独吞?”
“改命?”老支书冷笑,“你爹当年偷集体粮食,判了三年;你哥倒卖化肥,蹲了半年。你们家改的是哪门子命?”
人群哄笑。
李富贵脸涨成猪肝色,指着李慕白:“你们护着他,迟早遭报应!那东西……不是凡人能碰的!”
“哦?”李慕白走上前,拍拍裤子,“那你刚才还想抢?凡人不能碰,你碰得挺积极啊。”
“你——!”李富贵气得发抖,“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后悔的事多了。”李慕白耸肩,“比如昨天没多放盐,炖肉淡了点。至于你嘛……连让我记仇的资格都没有。”
村民一阵哄笑。
李富贵狠狠瞪了他一眼,甩手就走,临到村口还不忘回头撂狠话:“你们守得住一时,守不住一世!这事没完!”
人群散去后,苏婉清拧了条热毛巾递给王铁柱:“坐下,别硬撑。”
“我没事儿。”王铁柱嘴硬,可一屁股坐下就没再起来,“就是手有点抖。”
“抖就对了。”苏婉清拆开他手上的纱布,“伤口还没愈合,逞什么强。”
李慕白坐在医疗室灯下,拿出笔记本,一笔一画描摹玉佩纹路。他画得很慢,每一笔都对照记忆中的投影图像。
苏婉清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轻轻放在桌上。
“你不睡?”她问。
“睡不着。”他盯着本子,“这纹路越看越不对劲。它不只是坐标,更像是……一段指令。”
“指令?”
“嗯。”他抬眼,“告诉某个东西,该怎么打开门。”
苏婉清沉默片刻:“那你打算怎么办?”
“装不知道。”他合上本子,“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种地、做饭、过日子。等他们自己跳出来。”
她点点头,转身要走。
“苏婉清。”他在背后叫住她。
“嗯?”
“谢谢你。”他说,“今天要是没有你那一盆水,王铁柱就得单挑六个。”
她回头笑了笑:“下次我准备一桶。”
李慕白也笑了。
窗外,月光照在灵田上,稻穗轻轻摆动。那圈铜线静静躺着,连接着一个谁也没注意的小装置——李慕白悄悄接通的信号反向追踪器,正微微发烫。
而在十几里外的山路上,李富贵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一部老旧对讲机。
“东西没拿到。”他压低声音,“但他们……已经开始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