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把记录本递过来时，李慕白正蹲在灵田边，拿小木片给一株黄瓜苗插标签。他接过本子扫了一眼，眉头一挑：“北坡警铃响了？线没断？”
“对，就是响了一下，又没了。”王铁柱挠头，“巡护队去看了，脚印不像人踩的，倒像是……野猪崽子蹦跶过。”
李慕白把标签插稳，站起身拍了拍手：“野猪踩不响铃，它走不直道。这铃是斜着触发的，说明有东西压住了触发杆，又挪开了——要么是人试的，要么是咱们的‘警铃桩’太敏感。”
“那……是不是有人盯上咱们了？”王铁柱压低声音。
“不是盯上，是早就眼红了。”李慕白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你猜我今早从‘金点子箱’里翻出什么？‘能不能种出甜过西瓜的黄瓜’——这问题问得，像极了想抄作业又不敢明说的学生。”
王铁柱咧嘴：“那您打算交卷吗？”
“不交卷，我改卷。”李慕白把纸条折好塞回兜里，“灵田不能白养着，得让它生金蛋。从今天起，这片地不种现成的苗了，改搞杂交试验。”
“杂交？”王铁柱瞪眼，“那不是劁猪劁牛才用的词吗？”
“劁是劁，交是交，咱这是‘科学配对’。”李慕白弯腰从筐里挑出两株苗，“你看这黄瓜，皮亮肉厚，就是味儿淡；再看这西红柿，汁多酸爽，可惜太酸。要是让它们‘谈个恋爱’，生出来的娃，说不定脆得像梨，甜得像糖。”
王铁柱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它们能看对眼吗？”
“看对眼不行，得人工牵线。”李慕白拿起小镊子，小心翼翼剥开花瓣，“雄蕊摘了，雌蕊留着，拿这株的花粉，蹭那株的柱头——这叫‘人工授粉’，比相亲靠谱多了。”
王铁柱蹲在旁边看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我懂了！这就跟赵叔说的‘狼狗配土狗，生出来又大又凶’一个理儿！”
“差不多。”李慕白笑出声，“不过咱这配的是‘神仙亲’，生出来得是‘翠玲珑’。”
“翠玲珑？”王铁柱念叨两声，“这名字听着像姑娘。”
“那就让全村人都想娶这‘姑娘’。”李慕白把授粉的花用纸袋套好，贴上编号，“从今儿起，这片地叫‘试验区’，谁也不许乱踩。浇水、施肥、记录，全按我的本子来。”
王铁柱接过记录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画着表格，每格填着日期、温度、光照、株高。
“这比记工分还细。”他咂舌。
“记工分管人，这本子管命。”李慕白拍拍他肩，“人可以偷懒，苗可不会撒谎。数据对了，收成就跑不了。”
三天后，王铁柱扛着锄头路过试验区，探头一看，差点把锄头扔了：“李慕白！你那‘谈恋爱’的苗，蔫了！”
李慕白闻声赶来，蹲下查看。两株杂交苗叶片发黄，茎秆细弱，确实一副“婚事不顺”的模样。
“咋样？是不是该拉出去埋了？”王铁柱惋惜。
“埋什么，这才刚闹分手。”李慕白翻开记录本，“你看，前五天长得慢，第六天开始蹿高，第七天新叶发绿——这是适应期过了，要进入‘热恋阶段’了。”
“还热恋？”王铁柱不信，“我看是‘临终关怀’。”
“你懂啥，这叫‘延迟显性’。”李慕白指着数据，“灵田的土性对某些基因组合有激活延迟，得等。就像你喝酒，前两杯没感觉，第三杯才上头。”
王铁柱挠头：“那……它们啥时候能生娃？”
“快了。”李慕白眼里闪着光，“等它们结出第一根‘混血黄瓜’，咱们就改行当‘蔬菜媒婆’。”
又过了十来天，苏婉清提着饭盒来送饭，一眼看见试验区里挂着几根通体碧绿、表皮光滑的瓜，忍不住凑近看：“这黄瓜……咋长得跟翡翠似的？”
“这不是黄瓜。”李慕白摘下一根，递给她，“这是‘翠玲珑’，我给它办了‘混血户口’。”
苏婉清接过，掂了掂：“沉甸甸的，皮还反光，真像玉雕的。”
“别光看脸，尝尝内涵。”李慕白拿小刀切下一小块，“小心点，别咬太狠，怕你把牙崩了。”
她放进嘴里，刚嚼两下，眼睛猛地睁大：“这……这哪是黄瓜？脆得像咬梨，还带股甜香！”
“怎么样，能拿去参加‘村花厨艺大赛’吗？”李慕白得意。
“能！凉拌、炒蛋、炖汤都行。”苏婉清又咬一口，“不过这名字好听，可别让李美丽抢先注册了，回头她卖‘美丽翠玲珑’，咱们还得打官司。”
“她要敢注册，我就告她‘冒名顶瓜’。”李慕白笑，“不过你说得对，得抓紧。这玩意儿一出，肯定有人眼红。”
果然，半个月后赶集，李慕白在邻村菜摊上看见一筐“改良西红柿”，红得发亮，个头均匀，摊主吆喝：“新品种！不酸！脆甜！两毛五一斤！”
他走过去挑了两个，掂了掂，又闻了闻，买下两斤带回村。
回到灵田旁小屋，他切开自家种的西红柿，又切开买的，摆在一起对比。自家的果肉细腻，汁水丰盈，酸甜平衡；摊上的虽然红，但皮厚肉松，咬一口像嚼海绵。
“抄作业抄到填空题了。”李慕白摇头，“他们拿的是普通良种，顶多挑了个头大的，根本不懂灵田的门道。”
他把两份果肉分给王铁柱和赵老汉尝。
王铁柱嚼完，一拍桌子：“咱们的香！他们那个，甜得发齁，像泡了糖水。”
赵老汉眯眼看着切开的西红柿：“光照不够，催红的。咱们的，是山里雾气养出来的，味儿正。”
李慕白点头：“他们能模仿外形，模仿不了生长逻辑。灵田的土、水、光、气，全是配比好的。他们拿普通地种，再怎么挑种，也种不出‘翠玲珑’的魂。”
“那咱们是不是该趁机卖高价？”王铁柱搓手。
“不急。”李慕白翻开记录本，指着“抗逆性待测”一栏，“现在卖，是卖果子；等咱们把数据攒够，卖的是‘配方’。到时候，他们连抄都抄不明白。”
他合上本子，召集三人围坐：“从今天起，‘翠玲珑’试种范围扩大到半亩，每日记录光照、温差、浇水量。谁发现异常，立刻报上来。”
苏婉清问：“要不要起个防伪标志？比如在瓜上刻个‘李’字？”
“刻字太low。”李慕白笑，“咱们的防伪，是味道。谁吃过一口，就再也忘不掉。”
赵老汉忽然指着记录本：“你这‘光照周期’记的是时辰吗？山里雾来得早，散得晚，光时得掐准了。”
“对！”李慕白一拍大腿，“这数据得加上雾气遮光时长，不然误差太大。”
赵老汉点头：“老天爷给的光，也得记到账上。”
一周后，李慕白正在试验区测量株高，王铁柱急匆匆跑来：“李慕白！李美丽在村口摆摊，卖‘甜心瓜’！长得跟你那‘翠玲珑’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李慕白挑眉，“她哪来的苗？”
“不知道，说是‘专家送的’。”王铁柱气得脸红，“还挂牌子说‘李慕白同款改良种’！这不是明摆着蹭名吗？”
李慕白笑了：“让她蹭。她卖的是‘同款’，咱们卖的是‘原版’。等她那批瓜一上市，大家一吃，高下立判。”
“可她便宜啊！一毛八一斤，咱们要是卖两毛五，谁买？”
“买瓜的不傻。”李慕白把测量尺收好，“她卖低价，咱们卖品质。等她的瓜一蔫、一酸、一烂，大家就知道，便宜的，才是最贵的。”
苏婉清走过来，手里拿着半根切开的“甜心瓜”：“我刚尝了，皮厚，瓤空，甜味像糖精泡的。她这哪是‘同款’，是‘同骗’。”
“那咱们怎么办？”王铁柱问。
“加速试种。”李慕白翻开记录本，撕下一页空白纸，“从今天起，每天多授粉十株，争取一个月内量产。咱们不打价格战，打时间差——她刚开卖，咱们就上市，用真本事，把她那‘山寨货’拍回原型。”
他把纸递给王铁柱：“你带人去育苗区，挑最壮的母本，准备扩繁。”
王铁柱接过纸，刚要走，李慕白又喊住他：“等等。”
“咋了？”
“告诉兄弟们，干活时，留神点。”
“留神啥？”
“留神别让‘甜心瓜’的推销员，半夜来偷咱们的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