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虺闻戏志才言及邻居,方忆长沙孙坚:“志才是忧孙坚?彼仅千余人,恐难越宜春。有闻生在彼,若坚敢来,江东猛虎必成死虎 —— 闻生本打虎出身,料无虞。”
戏志才曰:“主公不知。半载以来,吴郡孙氏子弟多往投之,坚数跨境讨山越,平桂阳、零陵诸寇,得兵马甚众,更于零陵收猛将黄盖,今部曲已逾五千。主公切不可小觑!”
李虺闻言,倒吸冷气:“孙坚招兵竟如此之速!然长沙府库已为我搬空,彼何以来钱粮养兵?”
戏志才苦笑:“据长沙细作报,去冬坚与祖茂率八百精锐离临湘,不知所踪。其后荆南四郡多士家遭流寇劫掠。以忠观之,此必孙坚劫士家充府库,方得半年募五千兵。”
“原来孙坚亦行冬掠士家之策!然其虽有五千众,欲寇豫章,实乃自寻死路。” 李虺虽轻其新募之兵 —— 皆非经数年严训与实战之红军对手,然转念思及孙策总角之交周瑜,心下暗忧:“若此子往投孙策,为其报断腿之仇,事则棘手。瑜年方十三四,然妖孽之资,不知较日后之‘美周郎’相差几何?”
念及此,李虺渐无底气:此前胜绩,或因知历史走势、以有心算无心,或因对手庸碌。若遇三国真杰,实难有把握。遂问:“志才,可有庐江周瑜投孙坚之子孙策?”
“忠不知。周瑜何人?”
“此子年十三四,与孙策为友,出身士族,父周异曾任雒阳令。”
戏志才蹙眉思索,恍然曰:“莫非庐江舒县周氏?其叔祖周景、叔父周忠,皆曾为太尉。”
李虺叹曰:“正是!吾忧此子往投长沙,则徐坚难敌矣。”
戏志才不以为然:“主公既言其仅十三四童稚,纵异于常人,主公谨守芦溪、宜春间大路即可。此路为长沙通豫章之峡道,无飞机、坦克之世,硬冲或绕行皆难 —— 绕行深山则缺粮。且豫章兵力远胜孙坚,何惧之有?”
李虺细思其言,觉甚有理,然仍念往青州讨曹操:“志才所言是,然青州乃龙潭虎穴,曹操为心腹大患,吾意亲往。志才若去,吾实不放心。”
“主公无虑!” 戏志才笑曰,“遣数员大将与精锐骑兵随行,凭管将军之勇,必无差池。此去虽未必剿除曹操,然遏制其并青州之势,或可逐之出青州。”
“志才果有把握?”
“主公不知,曹操二弟曹德已寻我咸亨商行,欲借商行之力于河北购地。”
“此乃送钱上门!”
“主公所言极是。忠已令裴元绍抬高地价与佣金,于赵国湡水上游为其购地,且持续收购周边田亩。”
李虺惑视之:“志才为何择此地?湡水可灌溉,土地肥沃,岂非便宜曹操?”
“哈哈!恐是便宜黑山军耳!”
李虺闻言顿悟:“志才此计,坑曹操甚深!彼以为得后路,实则为死路!”
“若非裴元绍提醒,忠亦难想到。曹操为谋退路,以财物购地,军中粮草必缺,唯靠劫掠维持。若拉拢其吞并之青州黄巾各部,挤占其领地,则彼粮草益竭 —— 兵马愈多,缺粮愈甚。”
“故志才令大师兄(管亥)招抚其兄管戌旧部,迫曹操退出青州?”
“正是。”
李虺沉吟曰:“既如此,令大师兄携程普、韩当及所部骑兵同往。此骑兵可作重骑,遇步兵必摧枯拉朽,曹操定当大惊。”
戏志才颔首:“主公欲给曹操下马威也。”
“若志才能覆曹操于青州,善莫大焉!”
“此事急不得。然眼下有一事,主公需速办。” 戏志才话锋一转。
李虺急问:“何事?”
戏志才表情一变,摇扇捋须:“主公今为一方郡守,当速成家生子,以继基业。”
李虺面露纠结:“婚姻非儿戏,岂能仓促?且吾未得合适之人。”
戏志才见其窘态,大笑:“哈哈!人现成耳!主公与王氏早暗通款曲,石猿山竹林小屋之事……”
李虺恐其揭短,忙打断:“志才,实不相瞒,吾有意于叔至之母王氏。然人皆言其甚丑,母亲亦不喜。吾恐执意为之,遭人非议。王氏果丑耶?”
戏志才笑曰:“人言其‘丑’,然主公未解其意。”
“何意?”
戏志才以指沾茶,于案上写二字 —— 一为简体 “丑”,一为繁体 “丑”。李虺见状大惊,疑己穿越或被穿越:千八百年前之人,何以识简体字?
戏志才指二字曰:“主公,此二字皆读‘丑’,然此‘丑’非彼‘丑’。”
李虺愈懵:“志才言二者非一字?”
“然也。” 戏志才指 “丑” 字,“此乃美丑之‘丑’,与王氏之‘丑’不同,亦与文丑将军之‘丑’有别。”
李虺似有所悟:“志才言二字义异?”
“然。主公以为文丑将军貌丑乎?”
李虺忙曰:“不丑!奋若之名,乃‘子丑寅卯’之‘丑’,非美丑之‘丑’。那王氏之‘丑’何意?”
“主公,武帝时淮南王刘安着《淮南子?时则训》有言:‘招摇指丑。’人言王氏之‘丑’,乃谓其样貌过于招摇,非寻常人可纳。”
李虺闻言,方知字义混淆之故 —— 汉字简化后,形义皆混。遂问:“照志才之意,王氏乃美女?”
“主公,何人言王氏非美女?”
李虺茫然:细思之下,竟无人明言王洁丑,唯己误释“丑”义。又问:“若王氏不丑,母亲何以不喜?”
“主公,叔至已是义子。若主公娶王氏,叔至是否改姓?若改姓李,则主公长子便是叔至。”
李虺恍然大悟:典母乃忧子嗣继承。
盖汉末改姓、赐姓甚常见,改姓后可入宗谱、算宗亲。如曹魏大将军曹真,本姓秦,幼丧父,为曹操收养,后配享太祖庙庭;吴将孙桓,父俞河,为孙策赐姓孙,入吴宗室。
若李虺娶王氏,则陈到或将易姓为李,入李氏宗族。虺虽孤身,今为一郡太守,陈到若入宗,便有继承权,恐日后威胁亲生子嗣。典母排斥携子且貌 “招摇” 之王洁,其因由此可见。
李虺既明症结,摇头问戏志才:“志才,我若娶王氏,叔至必改李姓耶?”
“非必改也。然主公既喜叔至,又收为义子,今娶其母,令随主姓,亦顺理成章。忠若善导,叔至必不违制。”
“志才误会矣。我喜叔至,然愿其仍名陈到,非李到也。”
戏志才愣怔半晌,审视李虺曰:“主公果非常人!收其子、娶其母,却不令改姓入宗,此绝非常人可为。”
李虺惑曰:“志才,不令叔至改姓,有何不妥?”
戏志才摇首:“非不妥也。盖收养子弟,本为家族兴旺。似主公这般为他人养子,却不承自家香火者,实乃少见。”
李虺思之亦然:汉末人口寡少,黄巾乱后更减,人口即实力,故家族聚居成风,收养义子亦为时髦 —— 曹操、孙策、刘备皆曾为之。刘备义子刘封终被赐死,根源即在威胁刘禅继承权。今虺收陈到为义子,复娶其母,本当令改姓入宗,然此则生继承之虞。而虺所喜者,乃陈到其人,非欲易其姓而为 “李到”。
遂问:“志才,我若娶王氏,能得几子?”
戏志才猝闻此问,茫然曰:“主公此言何意?”
李虺起身,解外衣、褪上衣,露其以后世健身之法练就之躯,曰:“志才以为我生不得子耶?”
戏志才恍然大悟,笑曰:“主公说笑!以忠观之,主公多纳妻妾,不消一年便可儿女成群。”
李虺细品其言,觉有戏谑之意,曰:“好个志才!竟视我为种马,言一年儿女成群,何不说生一加强排?既为此议,母亲处便由你劝说。去青州前,必令母亲应允。否则你留镇豫章,我往青州。”
言罢,穿衣径去,不与戏志才辩驳之机,且行且朗笑。
既出,李虺欣然往寻王洁。念及戏志才之谋,好事将成,遂放胆行事,白日引王洁入卧内,缠绵不已。
王洁大惊,轻问:“主公,今日何事?何以日间如此无所顾忌?”
“军师近日将劝母亲,不日便正式娶你为妻。皆我愚钝,早问军师便好。若非今日争往青州之事,你我姻缘或再迟数年。”
王洁闻言,虽不解前因后果,仍忧曰:“主公,军师能说动母亲否?”
“当无大碍。否则他留镇豫章,我便往青州。”
“主公何以要往青州?”
李虺搂之解释:“大师兄之兄于青州遇害,我与军师欲遣大师兄往彼:一为报仇,二为收其旧部。此事不可令大师兄独行,我与军师皆欲往。争执间,军师提及你我之事,我遂逼其往说母亲,允我娶你。”
王洁既明原委,仍忧:“主公,叔至可否不改姓?为陈家留香火。”
李虺视之曰:“何需改姓?叔至乃陈家骨肉,自承陈家香火。我李家香火,当赖你延续。”
王洁会意,含羞低首:“多谢主公。”
“谢甚!我本无意令叔至易姓。且你我之事既有军师料理,不若趁此时机,早续李家香火。” 言罢,翻身覆王洁于身下。
青州北海国,汉景帝时置,辖十八城、三侯国,户十五万八千六百四十一,口八十五万余。然黄巾乱后,青州人口大损,复因土荒粮减,生民益寡,北海国亦未能免,人口折损近三成,余者多为黄巾裹挟。
黄巾败后,青州黄巾以 “管亥” 及管承为首。管承本海贼,活动于北海国与东莱郡沿海,约当后世莱州湾海域;“管亥” 势力则聚于北海国朱虚、营陵及齐国临朐、广县诸山。此外,青州境内黄巾尚有数百股,散于东、南山区,大者万余,小者数百,皆名义上归 “管亥” 统属。平日各据一方,或耕或劫;若 “管亥” 有令,多数则聚而攻县、掠士家坞堡。
然此等统御,实乃无奈之松散。盖青州黄巾为数甚巨,非独本土余部,更有豫州、兖州、冀州黄巾败后慕 “管亥” 之名来投者,亦有避官军方隅入山者。如此众众,若尽聚之,粮秣无继;加以青州乱后生产凋敝,百姓与黄巾皆缺粮,故部分黄巾渐离青州,向豫州、徐州北部迁徙 —— 此亦为曹操吞并弱旅、坐大之机。
曹操势渐张,遂为 “管亥” 所忌。“管亥” 既为青州黄巾名义之主,见自身地位受胁,怒而纠集十余股较大黄巾势力,合兵讨操。然 “管亥” 未识己实:黄巾乱时,其未尝与朝廷主力交锋,仅胜青州地方武装,遂自恃 “黄巾第一猛将”,误判实力。曹操麾下则有夏侯惇、夏侯渊等当世猛将,迎战之下,竟于阵前斩 “管亥”。讨操黄巾联军群龙无首,顷刻瓦解,多为曹操所并。
然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曹操本就缺粮少钱,兼并黄巾后,部曲日众,粮荒愈烈。于是曹操亦效昔日 “管亥” 之举,将目光投向相对富庶之北海国。
时北海国相,非后世所知之 “让梨兄” 孔融,乃其前任田绾 —— 齐国田氏族人,据称系战国孟尝君田文之后,然其才远逊先祖。
彼时,东莱太史慈因州郡有隙,截毁州府奏朝廷之章,避祸辽东,无从归援;平原亦无刘备之兵可借。北海国之危,已在旦夕。
田绾遥望 “萧” 字大旗遍野,黄巾数万压向北海国治所剧县,唯念开城奔逃。然贼众已围城池四面,逃生无门,急令紧闭四门。
正慌乱间,部将武安国进言:“太守勿惊!贼虽众,然无攻城之械。剧县城高墙厚,坚守不出,待其粮尽自退。”
田绾闻言稍定,曰:“武安将军既如是言,守城之事便付将军全权调度。本太守先归府中。”
言未毕,城下一青年将领持大刀纵马至,指城头喝问:“城上可是太守田绾?”
田绾早已魂飞魄散,张口不能言。武安国见状,对城下喝道:“尔是何人?敢围汉家城池!识趣速退,否则天兵至,尔等皆难逃一死!”
青年将领大笑:“哈哈!死到临头尚敢狂言!北海国兵马几何?汝当见我城下大军 ,纵合全郡之兵,亦不足我军塞牙缝耳!”笑罢复言:“吾知北海粮足,速借十万石,吾便退兵。否则破城之日,老幼不留!”
正是:
智坑孟德施良策,巧释 “丑” 名遂凤鸾。
剧县围兵粮渐迫,英雄乘势起波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