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
天光熹微,奉天殿的汉白玉丹陛上还残留着夜露的寒意。
文武百官穿着整齐的朝服,垂首肃立,整座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兴安颤巍巍地展开一卷黄绫,尖锐的嗓音划破了这片死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上皇帝于昨夜子时,忧思成疾,旧恙复发,于南宫崩逝。上恸,辍朝三日,着礼部以国丧仪,从简治丧。钦此。”
短短几句话,像几片轻飘飘的雪花,落入滚烫的油锅。
没有激起任何声响。
所有官员都将头埋得更低,肩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尊泥塑的雕像。
心知肚明。
却无人敢吐露半个字。
朱祁钰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哀恸。
他只是淡淡地扫视了一眼阶下百官,然后起身,摆驾回宫。
一个时代,就这样被无声地翻了过去。
风波不起,如同一颗石子沉入深海。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朱祁钰独自一人,处理完了所有关于朱祁镇丧仪的文书。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终于如期而至。
“叮!”
“恭喜宿主,您已彻底逆转【双龙治世】的历史节点,消除了皇权内耗的最大隐患,为主机文明后续发展扫清了核心障碍!”
“本次逆转难度评定为:【白金级】!”
“开始结算奖励:”
“一、奖励核心战略资源:【政策纲领·一条鞭法(初稿)】x1!该纲领将为您开启下一阶段的财税改革提供理论与实践基础。”
“二、奖励即时资源:通过抄没叛党家产,您已获得【白银1200万两】、【良田五十万亩】及大量商铺、古玩资产。国库危机初步缓解。”
“三、奖励国运光环:【君威如狱】。”
“【君威如狱】:被动效果。您的威严深入人心,朝野内外对您命令的执行效率提升30%,官员产生腐败、懈怠思想的几率降低15%。”
朱祁钰缓缓睁开眼。
他没有去看那些丰厚的数字,目光只落在那份名为【一条鞭法】的纲领上。
他知道,解决了朱祁镇这个旧问题,一个更庞大、更棘手的新挑战,已经摆在了面前。
“传户部尚书,金濂。”
“遵旨。”
不多时,年过花甲的户部尚书金濂,步履匆匆地走进了御书房。
他刚一踏入殿门,便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龙椅上的年轻帝王明明只是随意地坐着,那股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威势,却压得他呼吸一滞,本能地便想跪下。
“臣,金濂,参见陛下。”
“金爱卿,平身。”朱祁钰抬了抬手,“赐座。”
金濂谢恩坐下,却只敢坐半个屁股,腰杆挺得笔直。
朱祁钰将一本厚厚的账册,推到他面前。
“看看吧。”
金濂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接过账册,翻开了第一页。
只看了一眼,他的手便剧烈地抖动起来。
“白……白银一千二百万两?”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良田五十万亩?商铺三千七百间?”
金濂的声音都在发颤,他快速地向后翻着,每一页都让他心惊肉跳,也让他狂喜不已。
他“扑通”一声滑下椅子,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陛下!天佑我大明!天佑我大明啊!”
“有了这笔钱,国库……国库终于有救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这些年,他这个户部尚书当得实在太憋屈了。
国库空得能饿死老鼠,他天天拆东墙补西墙,头发都愁白了。
朱祁钰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脸上却没有笑意。
“别急着高兴。”
他将另一份奏报,扔到了金濂面前。
“再算算这个。”
金濂擦了擦眼泪,疑惑地捡起奏报。
那上面,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刚刚呈上来的预算。
“京营扩编,增设神机、玄甲二营,共计一万五千人,需甲胄、兵刃、战马……”
“新式火器研造,所需精铁、木料、火药……”
“昨夜平叛,阵亡将士抚恤,每人五十两。有功将士赏银,合计二十万两……”
金濂的嘴巴,无声地张开。
他脸上的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转为煞白。
他颤抖着手指,在心里默算着。
每一笔,都是天文数字。
每一笔,都不能不花。
他拿着那份预算,又看了看那本抄家所得的账册。
那原本看起来富可敌国的巨额财富,在这些开销面前,竟显得如此单薄。
“陛下……”
金濂的嘴唇哆嗦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抄家的银子是多,可……可按现在这个花法,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什么都不干,也最多只能撑一年啊!”
“长此以往,国库……还是得空啊!”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金濂跪在地上,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彻底蔫了。
朱祁钰没有说话。他从御案之下,拿出那份系统奖励的,用明黄丝绸包裹的纲领。但他没有立刻展开。
他缓步走下御阶,来到金濂面前。
“金爱卿,你只看到了花钱,却没有看到,若不打这一仗,花的钱会更多。”
金濂茫然抬头。
朱祁钰转身,走向墙边那副巨大的《大明混一图》。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北方的九边防线上。
“大明每年用在九边防御上的钱粮,耗费几何?”
金濂下意识地答道:“不下……不下二百万两。”
“二百万两,养着一群连瓦剌游骑都挡不住的废物。”朱祁钰的声音冰冷,“而也先,这头被打伤的饿狼,只要给他三五年喘息之机,他便会卷土重来。到那时,朕是不是又要再花一个二百万两?十年呢?二十年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
“守,是慢性失血,是无底之洞!朕要的,是用一场雷霆之战,换来大明北方五十年的太平!”
“朕要让‘瓦剌’这两个字,从我大明的军报上,彻底消失!”
说完,他才将手中那卷纲领,扔在了金濂的面前。
“这是朕的治国之策,但它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去推行。”
他的目光越过大殿,望向地图上那片广袤的草原,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所以,在去江南收账之前……”
“朕,得先去漠北,讨一笔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