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栖欢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本能地向后仰倒，同时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柄小巧骨匕，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凶兽的眼睛狠狠刺去。
“噗嗤！”一声轻微的、利刃入肉的声音。栖欢感觉手臂一震，匕首似乎刺中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那飞行凶兽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嘶，利爪擦着她的脸颊划过，带起几缕断发，然后歪歪斜斜地飞走了。
栖欢跌坐在地，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脸颊被爪风划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她低头看着手中沾着一点污血的骨匕，手臂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她刚才……
没时间给她后怕，更多的飞行凶兽扑来。石墙上的猫族哨兵和那名狮族战士陷入了苦战。
下方防线，曜似乎察觉到了墙上的危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攻势骤然变得更加狂暴，试图尽快解决眼前的敌人回援。
但正面的压力实在太大，他被层层凶兽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栖欢看着那名为了保护她，伤痕累累的狮族战士，又看向下方在兽海中血战的曜和其他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涌上心头，压过了恐惧。她不能只是看着！
她猛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墙边放置物资的地方，那里有备用的、用于投掷的石块和标枪。
她力气小，扔不动大的，就捡起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些试图攻击墙上守军的飞行凶兽砸去。
“滚开！你们这些丑八怪！滚开！”栖欢一边砸，一边用带着哭腔骂着。
她的准头很差，力量也弱，石头大多落空。但有一两块侥幸砸中了凶兽的翅膀或身体，虽然造不成致命伤，却成功地吸引了部分凶兽的注意力，稍微缓解了墙上守军的压力。
那名狮族战士趁机砍翻了一只凶兽，抽空看了栖欢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就连其他几个正在苦战的猫族哨兵，看到自家娇气的小公主竟然也在战斗，哪怕方式如此笨拙，也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勇气，更加奋力地抵抗。
栖欢不知道自己扔了多久，手臂酸麻，嗓子也哑了。当她再次捡起一块石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下方，曜终于撕裂了重围，将几只试图靠近石墙的飞行凶兽瞬间绞碎。
他抬起头，隔着纷飞的血雨和硝烟，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墙上那个满脸脏污、发丝凌乱、却依旧倔强地举着石头的小小身影。
四目相对。
栖欢在他那双熔岩般的金瞳里，看到了尚未褪去的杀戮戾气。
那一刻，栖欢一直强忍的眼泪，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但她没有放下石头，反而用袖子狠狠擦掉眼泪和鼻涕，朝着他带着哭腔大喊：
“笨蛋！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淹没在震天的厮杀声中，但曜看着她的口型，仿佛听懂了。他朝她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再次杀入更加狂暴的兽潮之中。
栖欢看着他的背影，吸了吸鼻子，继续捡起石头，朝着那些可恶的飞行凶兽砸去。
战斗从午后持续到深夜。惨白的月光取代了昏沉的日光，冰冷地照耀着这片被血与火蹂躏的土地。嘶吼声、兵刃碰撞声、垂死的哀鸣从未停歇，反而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凄厉刺耳。
石墙下的尸体堆积得几乎与墙垛齐平，流淌的鲜血在低温下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散发出浓重得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栖欢早已力竭。她瘫坐在墙根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怀里还无意识地抱着几块边缘锋利的石头。手臂酸软得抬不起来，嗓子干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名负责保护她的狮族战士拄着长矛守在一旁，胸膛剧烈起伏，身上的皮甲破损不堪，添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依旧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
下方的战场更是惨烈得如同地狱绘卷。战士们早已杀红了眼，完全依靠本能和意志在支撑。
曜依旧顶在最前方，他金色的皮毛被血污和尘土染得黯淡，动作明显不如最初那般狂暴凌厉，每一次挥爪劈砍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和力量的透支，但他依然如同礁石，死死扼守着最关键的位置。
雷烬浑身浴血，狼形状态下的一只耳朵被撕掉，腰腹间有一道可怕的撕裂伤，但他眼中的凶戾却丝毫未减，带领着残余的狼族战士死死咬住侧翼，将任何试图迂回的凶兽撕碎。
熊族战士的怒吼变得沙哑而疲惫，他们巨大的身躯上布满了伤痕，却依旧如同磐石，用最野蛮的力量将冲近的凶兽砸成肉泥。
鹰族的伤亡同样惨重，他们失去了制空权，只能在低空盘旋，用投掷和扑击进行骚扰，为地面防线分担压力。
整个部落的防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每一次兽潮的冲击都仿佛最后一次。
栖欢的心揪得发疼，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身影不断倒下，看着那个金色的身影在兽群中艰难地支撑。她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那道身影就会消失。
时间在血腥的厮杀中缓慢流逝。月亮逐渐西斜。
不知从何时起，栖欢敏锐地察觉到，兽潮的冲击力度，似乎……减弱了？
起初只是微小的变化，冲锋的凶兽不再那般疯狂不顾性命，嘶吼声中多了一丝焦躁和迟疑。紧接着，这种变化越来越明显。兽群的攻势变得稀疏，后继乏力，甚至开始出现小范围的混乱，一些凶兽开始掉头，不再向前冲击防线。
“它们……退了？”墙头上，一个猫族哨兵用嘶哑的声音不敢置信地低语。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远方那令人心悸的、连绵不绝的兽吼声，开始逐渐平息、远去。依旧有零星的战斗在继续，但那种毁天灭地的集群冲击，确实停止了！
压力骤然减轻，所有幸存的战士都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
曜抓住机会，发出一声虽然疲惫却依旧充满威慑力的咆哮，将面前几头仍在纠缠的凶兽撕碎。他抬起头，熔岩般的金瞳警惕地扫视着退潮般的兽群，确认它们是真的在撤退，而不是酝酿新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