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拍卖会归来，那张纯黑的名片便被栖欢放在了梳妆台的某个角落，但那个叫容珩的男人，和他那张与过往世界如出一辙的脸，却在她心底留下了一道浅淡却无法忽视的痕迹。
她偶尔会对着镜子，拿起那枚白玉兰草胸针在衣襟前比划，最终却又放下。说不清是觉得场合不对，还是某种近乡情怯的微妙心理在作祟。
系统似乎被容珩的出现吓到了，数据流混乱了好几天，最近才勉强恢复正常，但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发布任务的语气都带上了商量的口吻，可惜栖欢依旧不理不睬。
这日午后，栖欢正歪在花园的藤椅里，一边享受着春日暖阳，一边翻看着最新的电影画报，芷兰脚步匆匆地走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
“小姐，秦管家让我来问问，上回您吩咐送去报馆的那几篇稿子，是不是要追一下进度？”
栖欢漫不经心地抬眼：“什么稿子？”
“就是……您说闲着无聊，写的几篇影评和西洋风俗见闻，吩咐送去《申江新报》的。”芷兰提醒道。那是小姐刚来上海时，为了打发时间随手写的，写完就忘了。
栖欢想起来了，确有此事。她随口道：“让他们看着办就是了，这点小事也来问我。”
芷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秦管家说，稿子似乎被报馆压下了，而且……外面好像有些不好的传言。”
“传言？”栖欢放下画报，挑了挑眉，来了点兴致，“关于我的？”
“是……是关于那几篇稿子的。”芷兰斟酌着用词，“外面有人说，说小姐您的文章……是请了枪手代笔，还说苏家大小姐……不学无术，只会哗众取宠。”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
栖欢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瞬间凝起了冰霜。她可以自己不在乎那些东西，但她绝不允许别人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她头上，尤其还牵扯到她的名声。
“呵，”她冷笑一声，坐直了身体，娇嫩的嗓音里透出凉意，“我需要请枪手？真是天大的笑话！”
【宿主！冷静！】系统急忙跳出来，【这是一个误会！原着里有提过，是报社内部有人搞鬼，想借机打压新人，同时也有人嫉妒你的家世！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展现你的才华，打脸那些造谣者，这可是绝佳的洗白机会啊！任务：澄清谣言，证明自身！】
栖欢在心里嗤笑，她直接起身，吩咐芷兰：“备车，去报馆。”
她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申江新报》的报馆设在公共租界一栋不算起眼的二层小楼里。栖欢的斯蒂庞克轿车停在门口，顿时引来了不少侧目。
她带着芷兰和两名护卫，径直走了进去。报馆内光线有些昏暗，充斥着油墨和纸张的味道，编辑记者们忙碌穿梭，看到这样一位光彩照人、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千金小姐闯入，都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主编是个戴着圆框眼镜、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闻讯赶忙从办公室里迎了出来，额上冒着细汗：“苏、苏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
“我前几天送来的几篇稿子，”栖欢懒得跟他寒暄，开门见山，声音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是谁说，是枪手代笔？”
主编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这个……苏小姐，这恐怕是有些误会……我们报馆也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为了报纸声誉，这才……”
“风言风语？”栖欢眼尾微挑，目光扫过整个办公区，那些原本偷偷打量她的目光纷纷躲闪开去，“把说这话的人叫出来，我们当面对质。或者，你把我的稿子拿出来，随便指一段，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我当初是怎么构思，怎么写出来的！”
她语气骄横，却带着一股理直气壮的锋芒。主编汗如雨下，他哪里敢真跟这位苏家千金对质？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苏小姐，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栖欢转头，看见沈墨月从一张堆满稿件的办公桌后站了起来。她穿着朴素的蓝布旗袍，脸上带着一丝不忍和犹豫，但还是开口道：“主编也是谨慎起见。或许……或许只是巧合，有人写了相似的文章……”
她本意是想打个圆场，缓和一下气氛。
但听在栖欢耳中，却成了和稀泥，甚至隐隐有坐实她可能需要枪手的嫌疑。
“你闭嘴。”栖欢目光冷冷地扫过沈墨月，娇叱道，“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沈墨月脸色一白，咬住了下唇，不再言语，眼神里却透出几分倔强和难堪。周围的同事看向栖欢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认同。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宿主！宿主！快趁机展示你的学识，用才华折服他们！这是好机会啊！】系统急得不行。
栖欢却只觉得厌烦。跟这些人争执，简直降低她的格调。她正想直接让护卫“请”主编去苏公馆“好好谈谈”，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这里很热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容珩不知何时站在了报馆门口，逆着光，身形挺拔。他今日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衫，少了几分西装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但那股迫人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他的目光掠过满头大汗的主编，掠过脸色苍白的沈墨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栖欢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以及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仿佛在说果然是你会惹出的麻烦。
主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上前：“容先生！您怎么来了？”
容珩并未看他，径直走到栖欢身边，距离不远不近，却无形中形成了一种维护的姿态。他低头看她，声音放缓了些许：“遇到麻烦了？”
栖欢对上他的视线，心头那股无名火奇异地平息了些许。她撇撇嘴，带着点委屈的腔调和骄纵：“他们污蔑我请枪手。”
容珩这才将目光转向主编，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苏小姐的文章，是我亲自看过，觉得有趣，才推荐给贵报的。怎么，是觉得我的眼光有问题，还是觉得我容珩，会帮人做这种不上台面的事情？”
主编腿都软了，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容先生，这绝对是误会！天大的误会！苏小姐的稿子我们立刻安排刊发！头版！一定是有人造谣，我马上查，一定给苏小姐和容先生一个交代！”
容珩不再看他，而是又看向栖欢，声音温和：“这样处理，苏小姐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