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越来越沉，离七月十五中元节只剩三日。巷弄里的艾草挂得比往日更密，却仍挡不住从城郭边缘渗进来的阴寒 —— 白日里还好，一到黄昏，街面上的灯笼刚点亮，就会被莫名的风卷得摇曳，光晕里总掺着些细碎的黑影，像极了义庄尸傀身上脱落的煞气，让百姓早早关了门，连叫卖声都透着慌张。
小楼的晨练还没开始，衙役就敲开了门。来的是城西的李捕头，他袖口沾着黑灰，脸色比纸还白，递过来的布条上缠着一缕猩红的缚尸带：“何壮士，不好了！北城外的乱葬岗，又冒出尸群了！这次的尸傀比上次义庄的还凶，已经伤了三个巡夜的弟兄！”
何朗秋接过布条，指尖刚触到缚尸带，镇邪刀就微微震动，刀身的金光暗了暗 —— 这煞气比之前遇到的更烈，还掺着一丝噬魂界的幽蓝，显然是黑影故意放出来试探的。“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他将布条递给江辰，语气依旧沉稳，却悄悄用袖口掩了掩嘴角 —— 昨夜练刀时，他又咳了，痰里带着点淡红，只是没让任何人看见。
众人赶到北城外时，乱葬岗的黑雾已经漫到了官道旁。十几具尸傀正围着一辆翻倒的马车，车厢里的货郎缩在角落，脸色乌青，眼看就要撑不住。尸傀的手臂比寻常的长了一倍，指尖缠着猩红的缚尸带，每一次挥爪，都能刮起一阵带着尸臭的风，地面的枯草遇风就变黑，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阿辞，先找缚尸带的节点！” 苏淼将护魂玉握在掌心，绿光笼罩住货郎，暂时挡住尸气，“这些缚尸带是煞气的源头，断了它，尸傀就会变弱！”
阿辞点头，眼底的金光亮起，穿透黑雾。她很快就看到，每具尸傀的后颈都嵌着一颗黑色的骨钉，缚尸带的一端就缠在骨钉上，另一端埋在地下，连着更深的煞气。“在尸傀后颈的骨钉上！骨钉一断，缚尸带就会失效！”
容奇握着短剑冲在最前，这次没有直接外放尸气，而是按照何朗秋教的，让尸气顺着剑刃缓缓缠绕。淡黑色的刃气裹着剑身，像一层薄纱，他避开尸傀的爪击，侧身到一具尸傀身后，剑尖精准地抵住后颈的骨钉 —— 没有用蛮力，而是将灵力顺着剑尖注入，引导尸气钻进骨钉的缝隙。
“咔嗒” 一声轻响，骨钉竟被刃气里的尸气震裂，缚尸带瞬间失去煞气支撑，软塌塌地落在地上。那具尸傀动作一滞，眼眶里的鬼火黯淡下来，容奇趁机挥剑斩断它的关节，尸傀轰然倒地，化为黑灰。“成了！” 他心头一喜，这 “以灵御煞” 的法子，果然比硬拼管用。
何朗秋站在一旁，看着容奇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可刚想上前帮忙，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 —— 魂魄里的煞气又发作了，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眼前的黑雾瞬间变得模糊，连尸傀的身影都重影了。他赶紧扶着身边的树干，深吸一口气，用镇邪刀的灵力强行压制，可嘴角还是溢出了一丝淡红，他赶紧用袖口擦掉，没让任何人发现。
“何前辈，这边！” 林薇的声音传来，她和江辰布下了 “破尸符阵”，困住了三具尸傀，“需要你用镇邪刀的金芒激活阵眼！”
何朗秋应了一声，强撑着走过去。他握紧长刀，想催动金芒，可煞气在经脉里乱窜，金芒刚在刀身亮起，就颤了颤，变得微弱。“怎么回事？” 江辰察觉到不对，刚要开口，就见一具漏网的尸傀突然从黑雾里扑出来，爪尖朝着何朗秋的后背抓去 —— 它竟绕开了符阵，显然是被人操控着偷袭！
“小心！” 容奇眼疾手快，立刻冲过去，短剑的刃气横扫，正好斩断尸傀的爪子。他扶住何朗秋的胳膊，才发现前辈的手竟在发抖，脸色也苍白得吓人：“何前辈，您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 何朗秋挣开他的手，强撑着举起长刀，这次用了全力，金芒终于暴涨，激活了符阵的阵眼。金色的符光将三具尸傀困住，江辰趁机补了几道 “灭尸符”，尸傀在符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为黑灰。
战斗很快结束，黑雾渐渐散去，货郎被衙役送走，地面只留下几滩发黑的尸灰。可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 刚才何朗秋的异常，太明显了。阿辞眼底的金光悄悄亮了一下，她看到何朗秋魂魄周围的黑气更浓了，像一层薄纱，紧紧裹着他的魂体，连镇邪刀的金光都快挡不住了。
“何前辈，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淼走过来，递过一瓶草药水，“这是我新熬的，能压制煞气，您喝点吧。”
何朗秋接过水瓶，却没立刻喝，只是拧着瓶盖：“没事，刚才只是被尸气呛到了。” 他顿了顿，转移话题，“容奇刚才的动作很稳，已经掌握了‘以灵御煞’的诀窍，接下来几天，再练练就差不多能应对幽冥祭了。”
容奇知道何朗秋在掩饰，却没戳破 —— 他看到了前辈袖口的淡红，也感受到了刚才扶着他时，那微弱的颤抖。他只是点头：“还得多谢何前辈教我，不然刚才对付不了那尸傀。”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很安静。阿辞悄悄拉了拉苏淼的衣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苏淼姐姐，何前辈魂魄里的煞气，比昨天更浓了，圣眸能看到…… 那煞气快缠到他的心脏了。”
苏淼的心猛地一沉，她看向坐在对面的何朗秋，他正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眉头微蹙，像是在忍受疼痛。她握紧了手里的护魂玉，指尖泛白 —— 她早就觉得何朗秋不对劲，练刀时总偷偷咳嗽，脸色也越来越差，只是他不说，大家也不敢多问。
回到小楼，何朗秋借口要整理镇邪刀，独自去了后院。他靠在老槐树下，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这次的痰里，红比之前更浓了。他咳完，抬头看向手里的镇邪刀，刀身的金光比往日黯淡了许多，刀柄上的 “秋” 字，像是蒙了一层灰。
“师父，我可能…… 快守不住了。” 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疲惫，“不过您放心，刀魂我已经传下去了，容奇是个好苗子，他会守住大家的。”
就在这时，远处的屋顶上，一道黑影正望着后院的方向。黑影的手里，握着一根缠着缚尸带的骨杖，杖尖的猩红符文闪了闪 —— 他看到了何朗秋的咳嗽，也看到了镇邪刀的黯淡，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何朗秋，你的时间不多了，中元节的祭典，少了你这个麻烦，会顺利很多。”
黑影转身消失在夜色里，后院的老槐树，叶子突然簌簌落下，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提前哀悼。何朗秋将咳出来的血擦干净，握紧镇邪刀，转身回了屋 ——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容奇的刀法还需要打磨，幽冥祭的对策还没完善，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小楼的灯亮到了深夜，窗纸上，映着众人讨论的身影。何朗秋坐在最中间，手里拿着幽冥祭的图谱，正跟江辰、林薇分析三门的位置；容奇在一旁整理武器，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想法；苏淼在煮药，药香飘进客厅，带着一丝安抚的暖意；阿辞坐在角落，眼底的金光偶尔亮起，悄悄看着何朗秋的方向，手里的瓷瓶被攥得紧紧的。
没有人说破那层窗户纸，却都在默默珍惜着现在的时光。因为他们都知道，中元节的风雨，很快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