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的行动，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凭借着罗网提供的精准情报和秦天亲自侦查确认的细节，袭击计划几乎完美地被执行。秦天亲率包括亲卫队在内的五十名精锐，于辎重队抵达落鹰涧的当夜，趁着守军因接收新粮而略有松懈的时机，从一处被情报特意标出的、防守相对薄弱的悬崖峭壁悄然潜入。
战斗爆发得突然而猛烈。秦天一马当先，四品罡气全力爆发，刀罡所向，试图组织抵抗的赵军裨将孙都，仅仅支撑了三个回合，便被一刀劈碎了兵刃，枭首当场！主将瞬间阵亡，加之袭击来自意想不到的方向，三百守军顿时大乱。
猴三率领的亲卫队如同尖刀，直插仓廪区域，迅速控制了粮草物资。其余精锐则分头绞杀失去指挥的赵军。而那支刚刚抵达、尚未卸车的辎重队，更是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堵在谷口，五十名押运兵和百名民夫或死或降。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从发动袭击到控制全局，不到半个时辰。缴获之丰，远超预期！不仅有过百车的粮秣，还有大量箭矢、替换的兵甲，甚至有不少珍贵的伤药！
“快！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连同仓廪，一并烧掉！”秦天看着堆积如山的物资，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厉声下令。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将最重要的粮秣和伤药尽可能多地背负在身上，或者用缴获的驮马、大车装载。实在无法带走的，则被泼上火油，付之一炬。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落鹰涧的夜空，也映照着每一个秦军士卒兴奋而狂热的脸庞。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绝地求生，而是实实在在地打了场漂亮的胜仗，缴获之丰，足以让狼牙壁垒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需为补给发愁！
当满载而归的队伍，押解着少量俘虏，驱赶着驮马大车，安然的返回狼牙壁垒时，迎接他们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看着那一车车金黄的粟米，一捆捆簇新的箭矢，一箱箱救命的伤药，壁垒内残存的最后一丝阴霾也被彻底驱散。
“校尉神武！”
“大秦万胜！”
欢呼声震耳欲聋。秦天的威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所有士卒都坚信，跟着这位年轻的校尉，哪怕身处绝境，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博取功勋！
然而，站在欢呼的中央，享受着部下狂热的拥戴，秦天的心底，却有一块冰冷的石头，始终悬着，无法落地。
他知道，这看似辉煌的胜利，并非完全依靠自己和部下的能力。那张来自罗网的、写着“落鹰涧”三个字的皮纸，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罗网更不是慈善家。他们付出，必然要求回报。
这份回报，什么时候会来？又会以何种形式？
答案，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
胜利的狂欢仅仅过去了两天。又是一个深夜，秦天在指挥所内处理军务，主要是分配缴获的物资，安排伤员救治，以及重新调整因连续作战而减员的防御部署。
油灯的火苗忽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并非风吹，而是一种……气息的扰动。
秦天握笔的手猛地一顿，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体内罡气悄然流转。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向房间的角落。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色身影。依旧是那身熟悉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劲装，脸上覆盖着只露出双眼的面具，气息阴冷而内敛，与当初在军营外拦截他的那个黑衣人，如出一辙。
他来了！罗网的索偿者！
“校尉大人，恭喜凯旋。”黑衣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听不出任何情绪，“落鹰涧一役，干净利落，大涨我军士气。”
秦天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置于桌案的环首刀刀柄之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阁下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与落鹰涧情报的关系。双方心知肚明。
黑衣人似乎并不在意秦天的戒备，淡淡道：“指教不敢当。只是，组织投入资源，助校尉大人脱困建功，如今大人困境已解，威望更隆，是否……也该履行一些相应的义务了？”
果然来了。秦天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义务？”
“很简单。”黑衣人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秦天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我们需要一份关于北线兵团，蒙恬将军麾下，其亲卫营近期兵力调动、以及主要军官性情能力的详细记录。尤其是，蒙恬将军本人的日常行踪规律。”
蒙恬？！
秦天心中剧震！蒙恬，乃是秦国北疆大将蒙武之子，年轻有为，勇猛善战，深得其父真传，是秦国军方新生代中极为耀眼的人物，被视为未来抗衡赵国李牧等名将的希望之一。罗网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他们要蒙恬的情报做什么？监视？渗透？还是……更危险的图谋？
一股寒意从秦天的脚底直窜头顶。他意识到，罗网的触角，远比他想象的更深，他们的目标，也绝非仅仅局限于他这样一个边军校尉。自己之前所谓的“利用”罗网，想法是何等天真！
与虎谋皮！这是在真正地与虎谋皮！
提供军中大将，尤其是蒙恬这种级别将领的详细情报，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军情传递的范畴，这是彻头彻尾的间谍行为，是叛国大罪！一旦事发，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校尉，就是将军也担待不起！
“阁下此言何意？”秦天声音冷了下来，搭在刀柄上的手指微微收紧，“蒙恬将军乃我军大将，其行踪部署，岂是我一个前沿校尉所能知晓？至于其麾下军官性情，更是无从谈起。这个‘义务’，请恕秦天无能为力。”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紧绷。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那双露出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秦天的拒绝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缓缓道：“校尉大人何必自谦？狼牙壁垒位置关键，往来军令、人员调动，总会有些风声。大人如今在军中声名鹊起，结交些蒙恬将军麾下的军官，打探些不算机密的消息，也并非难事。”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组织既然能助大人于绝境中力挽狂澜，自然也希望看到大人……知恩图报。毕竟，在这边关之地，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不是吗？”
赤裸裸的威胁！
秦天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断然拒绝，罗网绝对有能力，让狼牙壁垒再次陷入某种“意外”的困境，甚至让他这个刚刚崛起的“新星”悄无声息地陨落。
答应？那便是彻底踏上贼船，成为罗网安插在军中的棋子，未来将身不由己，越陷越深。
拒绝？眼前这刚刚好转的局面，可能立刻就会崩塌。
冷汗，悄然浸湿了秦天的后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这个阴影组织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顶显然不明智。
“蒙恬将军位高权重，其情报绝非易得。”秦天斟酌着词语，放缓了语气，“我需要时间。”
黑衣人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意味：“可以。组织理解大人的难处。一个月，如何？一个月后，我会再来拜访。希望届时，大人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他没有给秦天讨价还价的余地，说完，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向后一滑，融入了墙壁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那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还残留了片刻，最终也消散无踪。
指挥所内，只剩下秦天一人，以及桌上那盏兀自跳动的油灯。
他缓缓松开握着刀柄的手，发现掌心已经布满冷汗。
一个月……
秦天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脑海中思绪翻腾。
罗网的“帮助”，果然伴随着难以承受的代价。他们不仅仅是要利用他，更是要将他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成为他们渗透军方、获取高层情报的工具。
今日是蒙恬，明日又会是谁？蒙武将军？还是更高级别的存在？
与这样的组织牵扯越深，未来的风险就越大，一旦东窗事发，便是万劫不复。
警惕！必须万分警惕！
他不能再被动地接受罗网的“安排”，必须想办法与之周旋，甚至……在关键时刻，拥有反制或者摆脱的能力。
可是，谈何容易？罗网神秘莫测，实力深不见底，自己一个小小的校尉，拿什么去抗衡？
秦天睁开眼，目光落在跳跃的灯火上，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深邃。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任由罗网摆布，成为危害大秦、危害这支他赖以生存的军队的棋子。
情报，或许可以给，但给什么，怎么给，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强的实力，也需要……寻找可能的盟友，或者，了解罗网更多的弱点。
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若操作得当，未必不能从虎口拔牙，甚至……借虎之力。
只是，这条路，注定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