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峪初战的损失,像一盆冰水,浇醒了部队中残存的任何一丝侥幸。壁垒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士卒们擦拭兵刃、检查弓弩的动作更加一丝不苟,眼神里更是多了几分经历过生死后的沉郁与警惕。
休整了两日,补充了箭矢,处理了伤员,秦天再次带队出发。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深入侦查固定据点,而是沿着黑云峪外围,进行更大范围的机动巡弋,捕捉赵军游骑,获取更灵活的情报。
秋日的天空高远而苍凉,山风卷着枯叶,带来刺骨的寒意。部队行进在一片相对开阔的丘陵地带,这里视野较好,但同时也意味着更容易暴露。
秦天依旧走在队伍最前方,五品修为带来的敏锐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四周蔓延。他忽然抬起手,握拳。部队瞬间止步,迅速依托地形散开,结成防御阵型。
“有马蹄声,很多,从东北方向来。”秦天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地望向那片起伏的丘陵后方。
不需要他再多说,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音初时细微,如同远方的闷雷,但迅速变得清晰、密集,最终汇成一片令大地都微微震颤的轰鸣!
下一刻,一支骑兵队伍从丘陵后方猛地冲了出来!如同决堤的洪流,人数约在百骑左右,清一色的赵国边军轻骑!他们并未披挂沉重的马甲,人马皆轻捷,骑士们伏低在马背上,操控着战马在崎岖的地形上如履平地,速度极快!
“是赵军的‘风骑’!散开!圆阵!快!”李顺的嘶吼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赵军风骑,来去如风,最擅骑射骚扰,是所有步兵的噩梦!
部队反应迅速,外围盾牌手立刻竖起大盾,长戟从盾牌缝隙中探出,形成一圈钢铁荆棘。弩手则居于阵内,迅速给强弩上弦,冰冷的弩箭对准了奔腾而来的骑兵洪流。
秦天没有退入阵中,他依旧站在阵型最前方,环首刀已然出鞘,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赵骑。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骑士脸上带着的剽悍与冷酷,看到他们熟练地从马鞍旁摘下角弓,搭上箭矢。
“稳住!进入百步再放箭!”秦天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奇异的镇定力量,传入每个士卒耳中。
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一百步!
“弩手!放!”李顺怒吼!
嗡——!
一片密集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一片黑色的死亡之云,迎头射向奔腾的赵骑!
赵军骑兵显然也早有准备,在秦军弩箭发射的瞬间,前排骑士猛地一提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同时身体极力后仰,试图减少被射中的面积!后排骑士则猛地向两侧散开,划出两道弧线!
噗噗噗!
即便如此,依旧有十数骑赵军人仰马翻,被强劲的弩箭射穿了皮甲,或是战马被射倒,骑士惨叫着摔落尘埃!
但更多的赵骑,凭借着精湛的骑术和对时机的把握,躲过了这第一轮弩箭覆盖!他们速度不减,反而在散开的同时,手中的角弓已然拉满!
“举盾!”各级军官声嘶力竭。
唰!赵骑齐射!近百支箭矢如同飞蝗,划过一道道抛物线,居高临下,向着秦军的圆阵覆盖下来!
咄咄咄咄!
箭矢如同冰雹般砸在盾牌上、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不时有箭矢从盾牌缝隙或是越过盾墙射入阵中,引发一声声闷哼和惨叫!
“不要乱!长戟手顶住!弩手,自由射击,瞄准马匹!”秦天格开一支射向面门的箭矢,厉声喝道。他看得分明,赵骑的战术就是利用速度和骑射,不断削弱、搅乱步兵阵型,一旦出现缺口,便是雷霆般的冲锋!
秦军弩手咬着牙,在盾牌的保护下,不断用弩箭点射。一些冲得过近的赵骑或是其坐骑被射中,翻滚倒地。但赵骑实在太过灵活,一击即走,绝不停留,绕着秦军的圆阵不断游弋,箭矢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无止境。
秦天眼神冰冷,他知道这样被动挨打绝不是办法。赵骑的箭矢仿佛无穷无尽,而他们的弩箭却有射尽之时,士卒的体力也在持续消耗。
他目光锁定了一名冲在最前面、不断张弓搭箭、似乎是个小队长的赵骑。那骑士骑术极其精湛,在马上辗转腾挪,射出的箭矢又准又狠,已经有好几名秦军士卒伤在他的箭下。
就是他了!
秦天深吸一口气,体内五品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起来!他左脚猛地在地面一蹬,《金雁功》提纵之术全力爆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竟从圆阵中猛地窜出,直扑那名赵骑小队长!
这一下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那赵骑小队长显然也没料到会有秦军将领敢独自冲出严密的阵型,他刚射出一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死!”
秦天速度极快,两人距离瞬间拉近!环首刀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直劈对方脖颈!刀锋之上,内力隐而不发,却蕴含着“叠浪劲”的震荡之意!
那赵骑小队长也是悍勇,仓促间竟拔出腰间弯刀格挡!
“锵!”
金铁交鸣!弯刀应声而断!
秦天刀势不减,就在即将劈中对方脖颈的刹那,手腕微不可察地一抖,刀面横拍!
“嘭!”
一声闷响!那赵骑小队长如同被巨木撞中,整个人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鼻溢血,一时动弹不得!
秦天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脚下连点,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侧射来的几支冷箭,重新退回圆阵之中。
整个过程,如兔起鹘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主将悍勇突阵,瞬间擒杀(或重创)对方一名头目,极大地鼓舞了秦军的士气!
“校尉威武!”阵中爆发出震天的吼声!
而赵骑那边,显然也被秦天这突如其来的凶猛一击打懵了,攻势为之一滞。他们围绕着圆阵又盘旋了两圈,射了几轮意义不大的箭矢,见秦军阵型依旧稳固,弩箭反击依旧犀利,己方又折损了头目,终于发出一阵不甘的呼哨,如同来时一般,迅速调转马头,如同退潮般消失在丘陵之后。
来得快,去得也快。
战场上,只留下十几具赵军人马的尸体和哀鸣的战马,以及秦军圆阵中新增的伤员和遍地狼藉的箭矢。
秦天拄着刀,微微喘息。刚才那一下突击看似简单,实则消耗不小,尤其是对时机的把握和撤退时对冷箭的规避,都极为考验实力和心志。
“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收集完好的箭矢,特别是赵骑的箭,带回去研究。”秦天下令,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李顺快步走来,独眼里带着后怕和钦佩:“校尉,您太冒险了!”
“不冒险,难道一直被他们当靶子射?”秦天抹了把脸上的尘土,“都看到了?赵骑厉害,但并非无敌。他们有速度,有骑射,但我们有严整的阵型,有强弩,更有敢拼命的胆气!下次,就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了!”
众人默默点头,看向秦天的目光中,敬畏之色更浓。
这一次与赵军精锐边骑的正面交锋,虽然时间短暂,也未分胜负,却让秦天和他麾下的士卒,真正体会到了赵军的难缠与强大。那来去如风的机动,那精准狠辣的骑射,都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同时,他们也守住了阵脚,挫败了对方的企图,更重要的是,建立了与赵国强军正面抗衡的初步信心。
山风依旧凛冽,吹动着染血的战旗。
秦天望着赵骑消失的方向,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更残酷、更庞大的战斗,还在后面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