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观从沈砚身后挪出来,一脸嫌弃。
“真不嫌麻烦,杀了还要烧,烧就烧吧,放把火不是更省事儿?还费那劲搞个什么白磷……什么自燃?”
是啊,如果单纯只想杀人,凶手没必要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但偏偏又这么做了,目的是什么?
叶淮西突然想到什么。
“孟公子!”
“唉,怎么了?”孟公子突然被叫到,一时没反应过来。
“劳烦你再多去那些秦楼楚馆走动走动,打听打听,‘天罚’一说最早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
孟公子的目光转向莫黎,怯怯的。
“看我做什么?”莫黎双臂抱胸,“既是我家姑娘交待了,就有劳孟公子了。”
“好……”孟观搓着双手,心里还是没底。
这时祁韶走上前,“钱丰的家人前几日已到了,就住在悦宾楼,大人和叶姑娘要不要见见?”
“悦宾楼啊!”
孟观突然叫了一声。
沈砚:“怎么了?”
孟观眼中冒光,“南京城最好的客栈啊,我都舍不得住,不愧是有钱人。”
沈砚看向叶淮西。
叶淮西:““死者为大。既然家属已至,于情于理,都该去见一面。”
沈砚点头,转身吩咐祁韶,“走,去悦宾楼。”
“现在啊?”孟公子哑然,抬头四处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沈砚没理他,径自翻身上马。
一行人上马的上马,进马车的进马车,孟公子慌了,几步追到马车跟前。
脖子一梗。
“去就去!这悦宾楼我可是闻名已久,据说它里边的厨子善治一道‘生爨牛’,鲜美无比,今日正好去见识一番。”
莫黎掀开车帘,瞥了他一眼,“我们是去查案,不是去赴你的品鉴会!”
孟观赶紧跳上车,坐下后,笑嘻嘻道:“问案也不耽误吃饭嘛。再说了,那地方,三教九流汇聚,消息最是灵通。说不定,比你们去问那个钱老爷还有用呢。”
他说的不无道理。叶淮西朝他一抱拳,“那就有劳孟公子了。”
这意思是……孟公子顿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
……
悦宾楼灯火如昼,一行人站在门口。
喧嚣市井声扑面而来。
亮明身份后,掌柜不敢有丝毫懈怠,亲自引着他们穿过喧闹大堂,来到后院一间静谧上房。
祁韶上前,叩响了房门。
管家来开的门,屋内是一对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夫妇,身着素锦,一脸悲戚,与赵员外夫妇想比,他们更加儒雅低调些,其他无甚特别。
叶淮西并未多问,只问他们钱丰生前可与人结怨,二人都说并不知情。一番问询,听得更多的不是信息,而是钱夫人的哭声。
没多久,一行人出来客房。
叶淮西看一眼沈砚,“没问到什么有用的,等明日看看还能验出些什么。”
沈砚一点头,“累了一天了……”
“累了一天了,都饿了吧?”孟观从后面钻出来,两眼放光。
“要不要尝尝他们这儿的‘生爨牛’?”
叶淮西好奇,“何为‘生爨牛’?”
孟观拍拍一旁小二。
小二是个机灵的,忙道:“这道‘生爨牛’用的是上等黄牛里脊,片得薄如蝉翼,投入本店秘制浓汤中,急火一烫即起。入口鲜嫩爽滑,堪称应天府一绝!”
孟观咂咂嘴,“嗯……光听着就叫人口水直流,要不……”
他看向沈砚,“咱们去尝尝?”
沈砚:“你坐东。”
他话音刚落,祁韶朝孟观一拱手,“多谢孟公子!”
莫黎挽起叶淮西的胳膊,“走,咱涮牛肉火锅去!”
赵晋默默朝孟公子抱了抱拳。
孟公子木然地望着几人背影,好半天缓过神来,拔腿就追。
“唉,你们悠着点啊,我银子没带多少……”
再怎么悠着点,毕竟好几个人,莫黎和祁韶望着墙上水牌点菜,每次张口,孟公子的心就颤一颤。
很快,菜上来,锅子沸起来。
孟公子嘴上吃着最鲜嫩的牛肉,心里流着最委屈的泪水。
几人正吃得热火朝天,一个人影倏忽闪了过来。
“叶小娘子?!”
大冷天,扇子成了纯纯的摆设,但那位公子仍是不离手。一双桃花眼,虚虚地瞟过去,眼里只有一个叶淮西,全然未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正朝他射过来。
我的妈呀!这人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莫黎以手扶额。
“叶小娘子怎么也来应天府了?真是有缘何处不相逢啊!”
袁澈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径直到叶淮西身边,扇子遮住桃花眼下面的半张脸。
叶淮西勉强笑笑,“是来……有点事……”
“哦……”袁澈扫一眼桌上正腾腾冒着热气的锅子,一弯腰,不知道从哪儿扯过来只凳子。
“往那边让让……”
沈砚铁青着一张脸,一动不动。
袁公子挤不进去,皱眉看了眼那个雷打不动的家伙,这一看不打紧,胸腔一团火“腾”一下蹿起来。
“袁公子,这边坐。”
莫黎想起周玉瑶头上那支簪子,还有袁公子留在叶宅的那堆首饰,及时出手。
又扭头对孟观。
“你,往那边挪挪。”
“小二,添副碗筷。”
孟观咬着后槽牙,没往旁边去,反而朝莫黎那边挪,“坐这儿……”
搞搞清楚,今天这桌可是孟爷我掏的腰包,凭什么你白吃白喝,还要坐我心爱的姑娘旁边?
袁澈是懂得见好就收的,提着凳子迅速见缝插针。
“袁公子来应天府是?……”
莫黎涮了一筷头牛肉,送到袁澈碗里。
“哦,琅轩阁要在应天府开分号,这不家里就让我来了。”
“哦……原来是筹备新店,恭喜恭喜。”又一筷头牛肉落到袁公子碗里。
要这么殷勤吗?
一桌子人纷纷侧目。
连叶淮西也忍不住朝莫黎使颜色。
莫黎趁袁澈埋头吃肉的空挡,拿手在头上一阵比划,嘴巴动动,无声地回她四个字:拿人手软。
一顿饭,袁公子吃得心满意足,其他人则吃得义愤填膺,莫名其妙,加胆战心惊。
义愤填膺的是沈砚和孟观,莫名其妙的是祁韶和赵晋,胆战心惊的是叶淮西和莫黎明。
“叶小娘子,莫小娘子,你们住哪儿?”
袁公子放下碗筷,拿起扇子,摇了摇。
不待本尊回答,沈砚已经抢先开口,“官驿!”,说完,一张脸沉沉地看过去。
那意思,官驿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地儿,别打歪主意。
袁公子手上扇子停了片刻,眼睛四下看看,又摇起来,“我就住这里,得空常来……”
孟公子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扫出去:他娘的,住这里还蹭吃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