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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过半,月挂梢头,兰若寺古刹更显寂寥阴森。

十方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僧衣后背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他张大嘴巴,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喘息,胸口起伏不定,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又酸又麻,不住地打着颤。

“气、气煞俺了,气煞俺了!”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捶着发软的大腿,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空地上那个悠然自得的白瓷茶盏,“你个膘乎乎的癞疙宝!窜得比耗子还欢实!俺这腿脚都快抡成风火轮了,你倒好,拿苇杆子当哨吹,搁这儿遛傻小子呢?!等俺逮着你,非把你摁进大锅沸水里,咕嘟成一套搪瓷夜壶不可——看你还咋用那破吸管滋溜俺佛爷的耳朵!”

那茶盏妖cuphead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在青石地砖上“滴溜溜”转了个圈,杯身上的青花图案扭成一个嘲讽的笑脸,杯口开合,又冒出一串叽里咕噜的番邦话,虽听不懂,但那轻佻得意的语气却明明白白。

十方越想越气,猛地一跺脚——“咔嚓!”脚下半块风化严重的青砖竟被他生生踩碎。

“哎呦俺这僧鞋都磨透底了!”他抬起脚,看着鞋底破开的大洞和沾满尘土的布袜,欲哭无泪,“你个茶盏妖倒是瓷实,俺这脚板可是肉长的啊!待会师父回来看见庙里地砖碎成这样,又得罚俺抄《地藏经》补地板——你、你简直比那些妖艳的女鬼还会祸害人!”

就在他对着茶盏妖跳脚怒骂,愁苦着该如何向师父交代金佛和地砖这两桩“罪过”时,古刹那扇破旧的山门,忽然被不疾不徐地敲响了。

“咚……咚咚……”

敲门声清脆,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十方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哎呀呀!师父回来了?!”他脸上的怒容和愁苦瞬间被惊慌取代,手忙脚乱地试图整理一下狼狈的仪容,又赶紧清了清嗓子,努力将那股子日照土话口音压下去,切换回勉强算得上标准的普通话,一边小跑着去开门,一边嘴里不住地念叨,像是在提前练习告饶:

“师父!其实那个金佛……它、它的事情吧,是这么回事……唉,都怪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番邦妖怪,长得像个茶杯似的,还会说鸟语……弟子无能,追了它一天也没追回来……还有这地砖,它自己就不结实……”

他战战兢兢地拉开沉重的门闩,将山门拉开一条缝隙,看也不敢看门外,就深深低下头,双手合十,继续抢先请罪:“师父恕罪!弟子知错了!弟子一定多多抄经,把金佛找回来,把地砖也补好……”

然而,门外传来的并非师父那沉稳严肃的声音,而是一声娇柔婉转、带着几分戏谑的轻笑。

“呵呵~小师傅,这是怎么了?才一日不见,就这般狼狈?还要抄经补地砖?真是……可怜见的呢。”

这声音……酥媚入骨,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刁蛮。

十方猛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月光之下,山门之外,俏生生立着一位锦衣女子。云鬓花颜,眉目如画,一双媚眼流转间波光潋滟,不是昨晚那个被他不小心摔在地上,又被他抛下去寻师父的艳鬼小卓,又是谁?

她此刻巧笑嫣然,纤纤玉指轻掩红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十方这一身狼狈、惊慌失措的模样,眼神里充满了某种“果然如此”的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报仇雪恨”般的快意。

“呃……啊?!”十方彻底愣住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准备好的所有说辞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最纯粹的惊愕,“是、是你?!女、女施主?你怎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小卓见他这副呆样,眼底笑意更浓,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又软又糯:“哎呀,看来小师傅是贵人多忘事呢。昨夜承蒙‘关照’,妾身可是……念念不忘,特来寻你,想再好、好、报、答、一、二、呀~”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仿佛带着钩子,眼神却瞟向他身后院子里那个还在自顾自旋转嬉闹的茶盏妖,以及十方那破了洞的僧鞋和碎掉的地砖,心中的得意简直要满溢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和你这臭和尚再见呢,这第二天晚上就见了,看来我俩的缘分还真是深得很呐!但是最让本姑娘解气的是,一来就看到你遭报应,活该!’她心里冷笑,面上却笑得越发妩媚动人。

十方看着她的笑容,没来由地感到后背一寒,昨夜那摔得生疼的屁股墩儿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一袭红衣的小卓笑吟吟地迈步走了进来。就在此时,那茶盏妖cuphead在青石地砖上“滴溜溜”转了个圈,杯身上的青花图案扭成一个嘲讽的笑脸,“嗖”地化作一道白影,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窜上了二楼,消失在昏暗的楼梯拐角。

“我的佛,what的发克,my嘞佛冷!”十方一见罪魁祸首要跑,也顾不上累了,惊呼连连,爬起来就要往二楼追。

“诶~”小卓却身形一晃,巧笑倩兮地拦在了他的去路上,拖长了娇软的尾音,“小师傅,~ 你这般心急火燎地要去哪儿呀?见了旧相识,连句客气话都没有,这难道就是你们出家人的待客之道吗?”她眼波流转,故意往二楼瞟了一眼,促狭道:“莫非……是楼上藏了哪位小娘子,怕被我瞧见了?”

十方猛地止步,脸涨得通红,急忙辩解:“你你你,别污蔑我啊,我可是出家人!楼、楼上没有小娘子!那那是只妖!我、我是要去降妖的!”

“哦?妖?”小卓柳眉微挑,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言笑晏晏,“那你倒是说说,是只什么妖啊。也好让妾身开开眼界~”

十方指着二楼,又急又气,语无伦次地说道:“是个茶盏妖!白的,瓷的!还会说着一口我听不懂的番邦话!叽里咕噜的!就是它把师父的金佛给偷吞了!”

小卓顺着他指的方向,演技爆表地仔细张望了一下,然后猛地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爆发出银铃般(却带着十足嘲弄)的大笑:“噗哈哈哈——哎哟喂,我的小师傅~ 你这谎撒得,可真是连草稿都不打呀!茶盏成精?还、还说番邦话?你怎么不说它是景德镇来的官窑大小姐,漂洋过海来找你讨茶钱呢?哈哈哈~ 笑死我啦!”

十方被笑得面红耳赤,尴尬地直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支吾道:“真、真的!我没骗你!”

小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缓过来,用绢帕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嗔怪道:“哈哈哈,你就算要编个理由搪塞我,也编个像样点的嘛!这破庙里是连只像样的狐狸精都没有了吗?竟要一只茶盏来成精?真是笑死个人!”

十方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卓见状,心中暗爽,步步生莲地走近他,感受到小和尚因奔跑和焦急而散发的温热气息,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挑逗和恐吓:“不过嘛,虽然没有狐狸精……倒是……”她突然双手成爪,比了一个猛虎掏心的姿势,对着十方“嗷呜!”模拟了一声老虎的叫声,虽然一点也不吓人,反而显得娇憨,但其意图不言自明——“倒是有一只女鬼!”

小卓的“恐吓”让十方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幻想中,他不由自主地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和师父哼过的古怪调子串连在了一起……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他此刻可不就像那下山的小和尚?只不过他不是去化斋,而是被个番邦茶盏精溜得团团转,现在又撞上个比老虎还让他头皮发麻的“女施主”!

老和尚有交待——师父的叮嘱言犹在耳:“十方啊,寺外妖魔横行,尤其……咳,尤其那些长得标致又会冲你笑的女菩萨,那是比老虎还凶险哩!” 他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师父杞人忧天。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眼前这小卓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不就是师父口中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可她这“嗷呜”一声,非但没让他觉得多可怕,反而……

遇见了千万要躲开——对对对!躲开!必须躲开!十方想要迈动双腿,但是双腿像是黏在了地上,怎么也不听使唤。

呼呼呼呼呼呼——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不,是揣了一百只兔子在赛跑!

走过了一村又一寨——他今天为了追那茶盏妖,何止是走过一村一寨,简直是把兰若寺前后左右所有的地皮都踩了一遍!

小和尚暗思揣——他一边惊恐地盯着步步逼近的小卓,一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为什么师父说女人是老虎?可她看起来……明明……

为什么老虎不吃人——她昨晚好像也没把他怎么样?就是……把他认成别人了。

模样还挺可爱——呸呸呸!十方你在想什么!她是鬼!是艳鬼!会吃人的!可是……她眼睛亮亮的,笑起来……唉!

唉唉唉唉唉唉——十方心里哀嚎连连,这都什么事啊!金佛没了,地砖碎了,来了个茶盏妖不说,现在又招来这只“老虎”!

老和尚悄悄告徒弟——师父低沉严肃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徒儿,你需谨记,那等看似无害、甚至惹人怜爱的,往往最是凶险!糖衣炮弹,刮骨钢刀啊!”

这样的老虎最呀最厉害——没错!师父说得对!她就是那种最厉害的老虎!笑得越甜,恐怕算计得越狠!昨夜之仇,她显然是来报的!

小和尚吓得赶紧跑——“哇啊啊!救、救命!师父!有有有有鬼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连滚带爬地想挣脱“虎口”。

师傅呀 呀呀呀呀——他在心里疯狂呐喊,师父您到底去哪儿了?快回来救救您可怜的徒弟吧!您再不来,您徒弟就要被“老虎”叼走了!

坏坏坏坏——这女鬼好坏!明明看出他怕得要死,还故意吓唬他,笑话他,拦着他不让他去追茶盏妖!真是太坏了!

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心里来——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十方混乱的脑海,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拼命摇头,想把这种可怕的想法甩出去:“没有没有!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可那抹红色的窈窕身影,那带着戏谑笑意的眼波,却仿佛在他心底扎了根,赶也赶不走。

错乱的思绪让他腿一软,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又坐回了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蹭,“女、女施主,你,你别过来……”

小卓看着他这怂包样子,心满意足地收回了假动作,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你一个和尚还怕鬼,哈哈哈,你们和尚不是专门超度我们的吗?你这样子,是我超度你啊,还是你超度我啊?哎哟笑死我了,你这和尚当得可太有意思了!”

十方被她这么一嘲笑,先是羞愧,随即猛地一愣,仿佛被点醒了:“哦,对、对哦,我是和尚也……”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努力想摆出降妖除魔的庄严宝相,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僧袍上的灰,一脸“坚毅”地看着小卓,试图挽回尊严:“哼,女鬼!我要超度你!你……你莫要猖狂!看我大威天龙……呃……般若诸佛……世尊地藏!哎唷!”他一边色厉内荏地喊着经典台词,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结个佛印,结果因为紧张,手指笨拙地扭在了一起,脚也左扭右扭的,差点把自己绊倒。

然而他这套漏洞百出的“法术”前摇过长,破绽太大。小卓看着他那滑稽的模样,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索性不装了,双手叉腰,那股子刁蛮火爆的劲头彻底暴露出来,清脆的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

“大大大大,大你m个头啦!真把自己当赵文卓了?”她伸出纤纤玉指,几乎要戳到十方的光脑门上,“少跟老娘来这套!你就是王!二!狗!别给本小姐装了,赶紧现出原形吧!”

十方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汹汹吓得往后一缩,结巴得更厉害了:“你、你胡说什么!谁、谁是王二狗!你、你昨天就说我是王二狗!小僧法号十方!你、你这女鬼,不仅吓人,还、还污人清白!”

“我管你十方八方一元二次方还是二元一次方!”小卓厉声质问,“我且问你,昨夜你摔了我一跤,又把我独自撇在那荒山野岭,这笔账,该怎么算?”

十方一听,头皮发麻,苦着脸道:“女、女施主,昨夜是误会,是误会啊!小僧那是……那是急着去找师父……”

“找师父?”小卓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语气却忽然一转,带上几分莫名的意味,“哼,还算你有点孝心!但是师父能陪你一辈子吗?”她话锋微妙地停顿,绕着十方慢悠悠走了一圈,目光在他洗得发白、甚至还破了洞的僧袍上流转,声音忽然变得柔媚蛊惑,“你就不想找个女人陪你吗?”

“你看你,这僧袍都洗得发白了,破了洞也没人补。”她声音软得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人的耳膜,“若是有了娘子,必定让你穿得整整齐齐,日日都有热汤热饭,知冷知热。”

她忽然凑近,吐气如兰,声音又轻又软,却像带着无数细小的钩子:“漫漫长夜,也不会独自对着青灯古佛冷被寒衾……有人陪你说话解闷,红袖添香……岂不比一个人在这破庙里,对着个老和尚和一只说番邦话的茶盏强上千百倍?”

说完,她轻盈地退后一步,歪着头,月光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笑得像个天真又妖娆的精灵,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静静地等着看他的反应。

十方被她这连番话语说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红晕未退,眼神却真的流露出几分向往。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十分诚恳地说道:“女施主说得很对。我如果是个一般男子,定会找一个女子结婚,与她相濡以沫,生儿育女,共享天伦……这自然是极好的,”他语气一顿,双手合十,神情变得庄重了些,“但是我是个和尚!”

小卓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也不着恼,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更有趣的事情,突然改了风口,眨着媚眼,好奇地问:“哎哎哎,小和尚,你刚才说得倒挺像那么回事。那我问你,你说你要是个一般男子真要找老婆啊,你不嫌她烦吗?”

她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般说道,语气又快又脆:“女人心海底针,上一秒还对你笑嘻嘻,下一秒就能因为你汤咸了淡了而摔锅砸碗!上一秒还在老公老公的喊你,下一秒就能卷了你全部家当跟她那卖猪肉的张大哥跑了!女人可是既要也要还要全都要,你有了钱,她问你要情绪价值要安全感。你单单有情绪价值没有钱,她又宁愿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在自行车上笑……”她凑近,戳了戳十方的胸口,“你确定你这单纯的小傻瓜不被玩儿死?”

十方被她这一大串鲜活又恐怖的描述说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喃喃道:“呃呃,好像是很恐怖,比老虎还让人害怕!”他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

然而下一秒,十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小卓明媚娇艳的脸上,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非常认真地说道:“要要要是女施主你的话,我就不怕!”

小卓正得意于自己吓唬成功,听到这话,猛地一愣:“???什么意思?”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十方像是没察觉到她的错愕,依旧用那副诚恳得有点傻气的表情继续说道,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一般男子,女施主同我成婚,我是断断一万个开心的。”

小卓被他这直球打得措手不及,看着他那个傻乎乎的笑容,心里莫名一跳,脸上有些挂不住,猛地白了他一眼,试图用更凶悍的语气掩盖那一瞬间的慌乱:“傻子!你以为我是什么善茬?我告诉你,我也是女人,我要是作起来,能把你作死!我能作得天翻地覆,把你这木鱼拆了当柴烧,袈裟剪了做抹布!你要是敢看其她女人一眼我就给你写小作文,让你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她叉着腰,努力做出最凶狠泼辣的样子。

谁知十方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非但没怕,眼神反而更亮了,非常肯定地摇头:“你不会!”

小卓彻底噎住了,被他这没来由的信任弄得心浮气躁,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连耳根都有些红了。她猛地跺了跺脚,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明显的羞恼:“你你你!你什么意思?!我们才认识多久,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似的,臭和尚!”

她扭过头去,假装看向别处,心跳却莫名地漏跳了好几拍,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句“如果是你,我就不怕”和那个傻里傻气的灿烂笑容,气得牙痒痒,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才好。这笨和尚,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小卓被十方那句笃定的“你不会”噎得一时语塞,脑子里仿佛有千百只雀儿在扑棱着翅膀叽喳乱叫,疯狂搜寻着应对的词句。这简单的三个字,像颗小石子投入她心湖,荡开的却是不成比例的汹涌波澜。

“这傻子……和我才见几面?”她心下惊疑不定,某种被看穿的不自在感悄然蔓延,“怎么感觉很了解我似的?”她不得不承认,这笨和尚歪打正着了——她的确不会。作精?想到这个词小卓就一阵恶寒。

她的吐槽之魂立刻如火如荼地燃烧起来,在心海里掀起滔天巨浪:

“老娘最讨厌作精了!那群傻x,整天‘哥哥哥哥’叫得比报丧还勤快,屁大点事就要写小作文挂人,演技浮夸得恨不得拿个奥斯卡‘最茶女主角’奖!一边标榜独立女性一边伸手要包包,真是又当又立!”

思绪如脱缰野马,拉都拉不回来:

“还有那些搞‘雌竞’的,天天研究怎么用‘笨蛋美人’人设pUA男人,朋友圈发的照片九宫格,八张是精修自拍配一句‘今天又是没人疼的小可怜呢~’,yue——隔夜饭都能给老娘呕出来!真当男人是瞎子看不出那十层滤镜吗?”

思绪刹不住,完全刹不住:

“还有那种把‘作’当情趣的,吃个桃酥嫌掉渣非要男人用手捧着接,接不住就‘嘤嘤嘤你不爱我了’…… 救命!这是找男朋友还是找杂技演员?干脆直接送她去精神病院演《狂人日记》好不好啊!正经搞事业它不香吗?赚了钱自己买金镯子戴着玩它不踏实吗?非要靠男人那点施舍般的情绪价值活着,活得跟个宠物似的还沾沾自喜!简直是我们全体女性的耻辱!”

她越骂越起劲,已经完全放飞自我,想到哪里骂到哪里:

“不是人家小男生偶尔装个逼犯个中二病在路上模拟一下‘投篮’动作怎么了?非要来尼玛个圆头暗打扮成一个死t在那里模仿男生,下面一群集美在那里——‘啊啊啊啊啊,太细节了,指甲、草莓、墨镜、耳机,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都体现了老艺术家对艺术的极致追求……家人们谁懂啊,我高中时期班上那群男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噩梦犯了……姐姐能不能别模仿蝻的了,面相都变了!’但是啊,要是随便说一句,比如——我以前班里的女生也挺装的,下课动不动把她的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自己觉得很喜欢的K-pop……不是大姐?零人在意好吗!!!!这时候就有些棒婊跑出来给她们吆喝了——‘啊啊啊姐姐杀我!这才是真实的女高中生!’,‘妹子可爱死了,尊嘟很真实好嘛!’——我呸!双标玩得挺溜啊?男生中二就是原罪,女生作妖就是真实?男生的鞋带松了说是隐喻自由意志,女生手机外放就是青春活力?我qtmLGchb的,刷小红书刷的,混K-pop混的,学新闻学的,玩乙游玩的,当梦女当的,一天tmd屎粑儿涨多了涨的!”

猛地,她刹住车,意识到自己思路跑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重点是这吗?重点不是啊!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臭和尚凭什么一副吃定我的样子啊?!老娘只是懒得作,不是不会作!再敢用那种‘你是好人’的眼神看我,信不信我现在就作给你看!立刻!马上!就拿你的木鱼涮火锅!”

头脑风暴完毕,小卓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满腹的“正义之火”都喷出来。她“恶狠狠”地瞪向十方那张写满无辜的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喂,傻子!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个子丑寅卯出来,我就化成厉鬼缠你一辈子!”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小声嘀咕吐槽:“?⊙?⊙?,唉,不对啊,我现在不就是个鬼吗?”这脱口而出的蠢话让她气势瞬间泄了一半,尴尬得想挠墙。

十方看着她这副色厉内荏、自己吐槽自己的模样,非但没怕,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哈哈哈,女施主,你看你,哪有作精像你这个样子的?”

他学着刚才小卓的样子,比划着说道:“嘴上说得最凶,什么拆木鱼剪袈裟,可昨夜我摔了你,你今日找来,也不过是吓唬我,并未真的伤人。可见你心里自有一杆秤,明白是非的。真正的作精,才不管这些道理,只顾自己痛快呢!”

小卓像是被一支无形的箭矢“噗嗤”一声正中靶心,瞬间哑火。那箭簇并非钢铁,却比任何兵器都更锋利,精准无比地戳破了她张牙舞爪伪装起来的气球,所有虚张声势的“凶狠”霎时间漏得一干二净。

她那双总是流转着狡黠与嘲弄的媚眼罕见地睁圆了,红润的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半个像样的音节来反驳。一股混合着惊愕、羞恼和……一丝无可辩驳的认同感的情绪,像滚烫的岩浆猛地冲上她的颅顶,烧得她耳根发烫。

这笨和尚……这看起来蠢兮兮、连个茶盏妖都抓不住的笨和尚!他怎么就……怎么就一眼看到了底?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她一直以来的自我认知上——是了,她小卓,嘴上喊打喊杀,最爱看人出糗,享受捉弄人的快感,昨夜被摔了一下能记仇到今天专门跑来吓唬他……可她确实,从未真正想过要“拆了木鱼当柴烧,剪了袈裟做抹布”,更别提什么写小作文让谁身败名裂。那种黏腻又恶毒的手段,光是想想就让她浑身不自在,low穿地心!

她所有的“坏”,都浮于表面,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只为了引人注目(或者说,引某个笨蛋和尚注目)的恶作剧,带着点虚张声势的孩童心性。她的内心深处,的确如十方所说,自有一杆衡量是非对错的秤,甚至比许多自诩正义的人更清晰、更固执。她只是习惯了用娇蛮和戏谑来掩盖这一切,仿佛承认自己“讲道理”、“有原则”是件多么丢份儿的事情一样。

此刻,这层伪装被十方以一种近乎天真无邪的笃定一把掀开,露出了底下她自个儿都有点不好意思直视的、那点堪称“正直”的内核。

这感觉……简直比被泼了一身黑狗血还让她措手不及!仿佛精心排练了许久的戏码,台下唯一的观众却直接看穿了剧本,还精准地点评出了角色隐藏的真实性格!

啊啊啊啊啊!这个臭和尚!她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尖叫,抓狂得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老娘的三寸不烂之舌放在千百年前,苏秦张仪搞合纵连横都得请我当顾问!诸葛孔明江东舌战群儒,那得是我没去,我要是去了,还有他什么事儿?早就把他们全怼得自闭回老家种地了!

她的思维瞬间无缝切换到现代,更是眉飞色舞(当然,仅限于内心):

放到现在?哼!奇葩说请我当导师我都得看心情!微博杠精见了我得自动销号!朋友圈凡尔赛文学我一眼就能戳破,还能附赠三百字不带重样的辛辣点评!跟我玩语言陷阱?我玩狼人杀的时候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全场好人票着队形来保我!

她心里把自己已经夸得爽得不要不要的了,简直要把自己吹上天:

老娘要是开个班,‘卓姐教你如何优雅地骂到对方怀疑人生’,学费都得收tm六位数!

然后,一想到现实——她,巧舌如簧、辩才无碍、打遍阴阳两界无敌嘴的小卓,居然栽在一个眼神清澈、说话耿直、还有点傻乎乎的小秃驴手里,被呛得哑口无言……

巨大的落差让她瞬间蔫了。

她默默地、默默地抬起宽大的衣袖,轻轻挡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写满了“不服”与“憋屈”的媚眼。一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但内心正在疯狂捶地)的样子。

心念依旧:这什么破剧本,我能不能不演了啦,讨厌讨厌讨厌厌~~~~~~

那拖得长长的、波浪线般的内心哀嚎,充分表达了她此刻复杂、羞恼、又无可奈何的心情。

然而,这些复杂的情绪在小卓的脑海中搅啊搅的,最终,变成了一股单纯的气愤——

她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的心念电光火石般闪过:“臭和尚,嘴巴说不过你,老娘霸王硬上弓,今天一定要把你撂倒,看你还怎么装淡定!”

说时迟那时快,她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倏忽贴近,根本不给十方反应的时间,踮起脚尖,对着那因为惊愕而微张的嘴唇,猛地亲了上去!

预想中对方惊慌失措、面红耳赤、甚至一把将她推开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十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在原地。但奇异的是,他非但没有躲闪,那原本因无措而垂在身侧的手,甚至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般,迟疑地、轻轻地环上了小卓的腰肢。

这个细微却清晰的回应,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将小卓从“进攻状态”中劈醒!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用力将十方推开,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十方踉跄了一下。

“喂!”小卓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你怎么这次不躲了?你不是和尚吗?不是要戒色吗?不是怕佛祖怪罪吗?”

她气得指尖都在发颤,指着十方的鼻子,连珠炮似的继续吼,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骤然失序的心跳:

“你平时念的经拜的佛都念到后脑勺去了吗?你们金山寺的和尚度牒都是花钱买的吗?怎么这点定力都没有?你这算不算主动破戒?需要我帮你找佛祖自首吗?”

被推开的十方也是一脸茫然和困惑,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环住对方的手,仿佛也不理解那不受控制的动作。听到小卓的连声质问,他脸颊爆红,羞愧得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怎的……女施主的亲近行为……我内心一直让我不要躲开……虽然……我的理智一直在告诉我自己是个和尚……对不起……”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嗫嚅,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小卓。

看着他这副羞愧又无措的模样,小卓满腔的怒火和质问忽然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漏了气。心头莫名软了一下,甚至生出一丝“是不是自己玩过火了”的微妙愧疚感。

她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语气刻意放平缓了些,却依旧带着她特有的娇蛮:“那个,算了算了,这次……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她顿了顿,往前走了一小步,用手指戳了戳十方的肩膀(力道轻了不少):“喂,小和尚,今后别在叫我女施主了,听着别扭死了!”

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小骄傲,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名字叫做小!卓!记住了没!”

话音未落,她忽然又飞快地凑上前,在十方那还残留着惊愕表情的脸颊上,“啾”地亲了一下。

这一次,一触即分。

不等十方有任何反应,小卓便笑着转身,红色的衣裙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然飞出了寺庙的山门。只有她那带着笑意的、娇俏的声音,还在清冷的夜空中悠悠回荡:

“我叫小卓,你不要忘了我呀……”

十方怔怔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刚刚被亲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冰凉又柔软的奇异触感。他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外,月光洒在寂静的庭院里,只余下虫鸣唧唧。

他喃喃低语,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刻进心里:“小……卓……”

就在这时,那个消失已久的白瓷茶盏妖cuphead,不知从哪里又“滴溜溜”地转了出来,稳稳地停在十方面前的青石地砖上。杯身上的青花图案扭动,变成一个颇为欣慰祝福的笑脸,杯口开合,吐出一串流畅而欢快的番邦话:

“I’m so glad this little buddy has found the love of his life! cuphead here wishes that all lovers in the world may eventually unite in marriage!(真高兴这位小师傅找到自己今生的缘分了呢,cuphead在这里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言毕,茶盏妖周身闪过一道柔和的白光,“嗖”地一声,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它方才停留的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尊金光熠熠的佛像——正是之前被它偷走吞下的那尊金佛。

十方缓缓走上前,弯腰拾起失而复得的金佛。佛像沉甸甸的,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却仿佛比之前更重了几分,压着的,是他的心事。

他低头看着手中佛像,又抬头望了望小卓消失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喜悦。方才一番唇枪舌剑、鬼魅娇嗔、以及那两个猝不及防的亲吻,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万般心绪,最终化作一声无人听见的轻叹,和一首无人聆听的诗,在他心间无声地吟诵开来:

《道道道·酌酒与十方》

佛头着秽白瓷盏,妖借雌雄乱青石。

月照古刹推门客,花枝欲动晚风寒。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鬼情翻似波澜。

月光照亮他年轻的侧脸,那上面交织着困惑、悸动,与一丝源自古老诗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世情冷暖,人心翻覆,古贤之叹犹在耳。可此刻盘桓于他心中的,却是那翻似波澜、剪不断理还乱的人鬼情愫。

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或许连他自己,此刻也未必说得明白了。或许有可能是——《爱你》。

男rap:Yo yo yo yo cyndi

what whats wrong with me

女:爱你

男rap:Yo yo cyndi baby

whats wrong with me

cyndi give me your love

You make me sneeze all the time

Yeah yeah yeah yeah yeah

Now now

怎么我一直狂打喷嚏

在凌晨三点二十六分

Let me sing let me sing a song

陪你入睡

what is love

Say yes

嗯哼我正在听

你要什么都say yes

cyndi I really do love you so

女:如果你突然打了个喷嚏

那一定就是我在想你

如果半夜被手机吵醒

啊 那是因为我关心

常常想

你说的话是不是别有用心

明明很想相信

却又忍不住怀疑

在你的心里

我是否就是唯一

爱 就是有我常烦着你

ho baby 情话多说一点

想我就多看一眼

表现多一点点

让我能真的看见

oh bye 少说一点

想陪你不只一天

多一点

让我心甘情愿

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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