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化液的瞬间,韩石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丹田中的灵力之海,浩瀚而平静,只需心念一动,磅礴的真元便会应念而生。他试着运转《后土诀》,周身立刻涌出一层淡淡的、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晕,将洞府中的尘埃尽数震开。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力量增长的喜悦中时,一股阴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神魂深处升起。
“轰!”
丹田的灵力之海,竟泛起了滔天巨浪!
不是因为功法失控,而是因为他的神魂,正在遭受一场比任何心魔入侵都要猛烈的攻击。
筑基,不仅仅是力量的积累,更是道心的奠基。在这脱胎换骨的关口,所有潜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尘埃,都会被翻腾出来,化作最致命的幻象。
心魔劫,降临了。
韩石的眼前,景象骤然变换。
他不再是身处清幽的幽谷洞府,而是回到了那个贫瘠、落后的青牛村。夏日炎炎,蝉鸣聒噪,他正赤着上身,挥舞着锄头,在田地里耕作。汗水浸透了他的脊背,泥土的腥气钻入鼻腔。远处,张铁的父亲正指着他破旧的茅草屋,对邻里大声嘲笑:“瞧见没?就是这韩家的穷小子,痴心妄想修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尊容!”
“不……”韩石想开口反驳,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
幻象一转。
他又出现在了七玄门的山门前。宗门大比上,他被齐云霄轻松击败,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出擂台。周围的弟子们发出哄堂大笑,墨老在一旁脸色铁青,却终究没有上前。他听到有人在议论:“一个连引气入体都磕磕绊绊的废物,也配学丹道?”
屈辱与不甘,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
画面再次扭曲。
墨老躺在病榻上,气息奄奄。他拉着韩石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愧疚与遗憾:“小韩……师父……师父对不起你……那东西……那东西本该是你的……”话未说完,便头一歪,没了声息。韩石想去抓住他的手,却只抓了个空。
“墨老!”他悲吼出声,却发现自己依然身处洞府。
心魔的攻击愈发猛烈。它精准地挑拣着他记忆中最脆弱、最痛苦的片段,将它们拼接成最真实的噩梦。
他看到了张铁为了几块下品灵石,对他冷嘲热讽;看到了自己为了采一株灵草,差点坠下悬崖;看到了在百花秘境中,菡云芝为了护住他,被藤蔓划得遍体鳞伤……
一幕幕,一桩桩,全是他的遗憾、他的恐惧、他的贪念、他的无力。
“放弃吧……”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你根本不属于这里。你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注定要失败的蝼蚁。筑基?呵,筑基之后呢?还不是要面对元婴老怪的随手一击?还不是要像墨老一样,抱憾而终?”
“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承认吧,你只是在自欺欺人!”
这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彻骨的寒意,要将他的道心彻底碾碎。韩石的意识在这无穷无尽的幻象中沉沦,他感觉自己的神魂正在被一点点撕裂,被拖入无边的黑暗。
就在他即将放弃抵抗,沉入永恒噩梦的瞬间——
胸口的石锁,忽然变得冰冷刺骨。
一股清凉的气息,从石锁中涌出,顺着他的经脉,直冲神魂!
这股力量,不带任何攻击性,却像一柄利剑,瞬间斩断了那纠缠不休的幻象丝线。
“嗡——”
韩石的意识猛地一清。
他发现自己依旧盘坐在洞府的蒲团上,周身被淡金色的灵力光晕笼罩,丹田中的灵力之海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是石锁……”他喃喃道。
他立刻明白了,石锁不仅能辅助炼丹、提纯灵气,更能守护神魂。这件残缺的奇物,早已与他的生命、他的道途,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心魔并未被消灭,只是被暂时驱逐。
韩石缓缓睁开眼,眸中的清明胜过以往任何时候。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丹田中那片浩瀚的灵力之海,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他知道,心魔劫,从来不是靠外力战胜的。石锁帮他斩断了幻象,但真正的道心,还需要自己去筑牢。
“凡尘过往,皆是虚妄。”
“我辈修士,修的不仅是灵力,更是道心。”
韩石轻声自语,再次闭上双眼。这一次,他不再抗拒那些记忆,而是任由它们在神识中流淌。他看着青牛村的自己,只是平静地挥了挥手;看着被击败的自己,只是淡淡一笑;看着墨老的遗言,他心中涌起的不再是愧疚,而是坚定的承诺。
幻象依旧,但韩石的神魂,却如同一叶扁舟,稳稳地航行在惊涛骇浪之中,岿然不动。
他正在以自己的方式,渡过心魔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