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婉清的亲自引领下,小泉和阿蛮再次开始了在苏府内部的“长途跋涉”。穿过几道月亮门,绕过一片小小的池塘,终于在一处被翠竹半掩的院落前停了下来。院门上方悬着一块小小的木匾,上书“听竹苑”三字,笔迹清秀,与这院落的氛围相得益彰。
“林公子,阿蛮,这里便是你们在京城暂时的家了。”苏婉清推开虚掩的院门,含笑说道。
踏入院内,首先感受到的便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与宁静。院子不大,但布局精巧。几丛修竹倚墙而立,随风发出沙沙的轻响,有效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院中央有一口小小的石井,旁边放着石桌石凳。正面是三间打通的正房,左右各有一间厢房,白墙灰瓦,窗明几净,显得格外雅致。
这与他们之前见识过的苏府主院的威严气派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处隐藏在繁华深处的隐士居所。
“哇!”阿蛮第一个发出惊叹,他几步跨到那石井边,探头往里看,“还有井!这下喝水方便了!不用跑老远!” 他又跑到正房门口,扒着门框往里瞧,只见里面桌椅床柜一应俱全,家具皆是上好的木料,铺着干净的锦垫,窗边还摆着一盆绿意盎然的兰花。
“恩公!这床看起来真软和!比客舍的还好!”阿蛮兴奋地回头喊道,随即又想起自己的职责,赶紧补充,“俺先帮您试试结实不!” 说着就要往那张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雕花木床上坐。
“别!”小泉和领路的丫鬟几乎同时喊出声。
小泉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他:“你这身板,别给人坐塌了!” 他可是记得阿蛮在江南时,坐垮过不止一条结实的长凳。
那丫鬟也掩口笑道:“阿蛮壮士放心,府里的家具都是顶好的,结实着呢。只是这铺盖都是新的,莫要弄脏了才好。”
阿蛮讪讪地收回屁股,挠了挠头,转而研究起桌上的茶具。那套白瓷茶具薄如蝉翼,晶莹剔透,他拿在手里,感觉稍微用点力就能捏碎,赶紧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嘟囔道:“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喝起水来不得劲,还是俺的粗陶碗实在。”
鹦鹉已经迫不及待地飞进了屋子,它在房梁上盘旋了一圈,又挨个窗户检查了一遍,最后落在那个专门为它准备的、造型别致的黄铜鸟架上,用小喙啄了啄,评价道:
“凑合!比破庙强!嘎!”
“竹子多,虫子应该不少!伙食有着落!”
它这“高标准、严要求”的点评,引得苏婉清和丫鬟又是一阵轻笑。
小泉则更关心实用性的问题。他走进屋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床铺柔软舒适,书桌宽大光亮,药柜(居然还贴心地准备了一个小药柜!)抽屉滑顺……一切都完美得让他有点不真实感。
“苏小姐,这…这里太好了吧?”小泉有些不安地搓着手,“我们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这太破费了…”
苏婉清柔声道:“林公子不必客气,你们是苏家的贵客,理应如此。这听竹苑位置僻静,少有人打扰,正好适合你研究医术。一应物品都已备齐,若有短缺,随时让丫鬟去取便是。厨房也会按时将饭菜送来。”
听到“饭菜”二字,阿蛮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眼睛放光。
这时,一个家丁牵着那头毛驴也从侧门进来了。毛驴似乎对这安静雅致的环境很满意,被拴在院角一棵树下后,便悠闲地甩着尾巴,低头啃食地上特意为它准备的鲜嫩青草。
阿蛮见状,彻底放心了,咧开大嘴笑道:“嘿嘿,驴兄也有着落了!真好!”
一切安排妥当,苏婉清便带着丫鬟先行离开了,留下小泉和阿蛮在这崭新的环境里“熟悉业务”。
门刚一关上,阿蛮立刻原形毕露。他先是冲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按了按,确认足够结实后,终于放心地一屁股坐下去,庞大的身躯让床板发出了“嘎吱”一声抗议,但他浑然不觉,反而满足地颠了颠:“嗯!是真软和!比睡草铺得劲多了!”
接着,他又冲到桌边,拿起一块丫鬟留下的、做成花朵形状的精致点心,看也没看就扔进嘴里,咂咂嘴:“甜滋滋的,就是太小了,不够塞牙缝。”
鹦鹉已经开始了它的“领地巡逻”,从正房飞到厢房,又从厢房飞到厨房(小院里居然还带了个小厨房!),嘴里不停地念叨:“巡视地盘!嘎!没有敌情!可以落户!”
小泉则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听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心中百感交集。从江南码头区的破旧客舍,到运河上的官船,再到这京城豪门深处的雅致小院,这短短数月的变化,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他走到书桌前,将自己的旧药箱轻轻放在上面。那古朴甚至有些破旧的药箱,与这崭新的、散发着淡淡木香的书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打开药箱,里面是他全部的家当:各种晒干的、新鲜的、甚至还在蠕动的“怪东西”,以及那本贴身收藏的无字天书。
他将天书拿出来,摩挲着粗糙的封面。京城,他终于来了。太医署,望仙殿,祭天药鼎……天书指引他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未知的前路,让他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兴奋。
“恩公!别发呆啦!”阿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憨货已经迅速完成了从“拘谨客人”到“自家地盘主人”的心态转变,他拍着松软的床铺,热情地邀请,“快来试试这床!可舒服了!俺觉得俺今晚能一觉睡到天大亮!”
鹦鹉也飞回来,落在药箱上,歪着头看着小泉:
“新家!傻大个开心!嘎!”
“恩公,啥时候开饭?”
听着阿蛮满足的鼾声(他已经尝试性地躺下并且快睡着了)和鹦鹉的催促,小泉不由得失笑。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这听竹苑,就是他们在京城风云际会的起点,是他们暂时的,也是第一个,像模像样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