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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六年正月初十(公元211年2月),凛冽的北风卷着冰渣和未化尽的残雪,在博望山前辽阔的平原上呼啸肆虐,却压不住那冲天而起的血腥与焦臭。七十万四国联军连营数百里,旌旗在寒风中发出撕裂般的呜咽。金顶中军大帐内,炭火将空气烤得炙热,却驱不散弥漫在袁绍、曹操、孙策、刘备四人眉宇间的沉重阴霾。

“……舞阴大仓十万石粮,尽成焦土!颍川西道三处递运所被焚,昆阳转运点遭袭,损粮车七百余!短短七日,粮秣损耗已逾三成!”袁绍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惊悸,他将手中那份触目惊心的损失简牍重重拍在案上,震得酒樽倾倒,殷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在光滑的案面流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曹操,“孟德!汝所辖粮道,何以糜烂至此?再这般下去,未等攻破王康,我百万大军就要饿毙在这风雪之中!”

曹操面沉如水,指节在冰冷的青铜案面上缓缓敲击,发出笃笃的闷响,如同丧钟。他抬起眼皮,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寒光一闪:“非糜烂,是王康的毒牙咬住了七寸。其铁骑倾巢而出,化整为零,专噬我粮道命脉。此乃绝户之策,阳谋也。”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骨,“当务之急,非是诘问,而是断其爪牙!彼倚仗者,不过铁骑之利。我军何尝无铁骑?”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帐中诸人:“本初兄幽冀突骑,天下骁锐!吾虎豹重甲,摧锋陷阵!伯符江东健儿,迅捷剽悍!玄德公麾下,亦不乏控弦之士!与其被其零敲碎打,疲于奔命,不若合我四国铁骑之力,聚而歼之!护住粮道,则王康自困死地!”

孙策猛地将手中半樽烈酒灌下,酒液顺着脖颈流下,沾湿了华丽的甲胄前襟。他眼中凶光毕露,一掌拍在案上:“好!王康老贼欺我江东无马耶?我亲率帐下精骑一万,定要将那些晋狗游骑,尽数斩杀于粮道之旁!”他身后的周泰、程普诸将,无不按刀怒目。

刘备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药味的寒气(他近来感染风寒),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沉毅。他看向身侧的诸葛亮,羽衣纶巾的军师微微颔首。刘备随即沉声道:“云长(关羽)可抽调荆襄精骑一万,翼德(张飞)为副,助诸公肃清粮道贼骑!”

袁绍见众人表态,焦躁之气稍平,眼中也迸发出孤注一掷的狠厉:“善!吾令颜良、文丑,统幽冀精骑五万!合孟德虎豹骑,伯符、玄德之部,凡十一万铁骑!以雷霆之势,扫荡粮道!务必将王康放出的饿狼,尽数剿灭!”他猛地站起,金线玄甲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此外,步军主力,亦当倾力猛攻博望山!王康新至,锐气正盛?孤便要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其锐气连同山垒,一并碾碎!双管齐下,速战速决!此战,关乎国运,有进无退!”

“诺!”帐中诸将轰然应命,杀气腾腾。

军令如山,四国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疯狂运转。来自河北的幽并突骑、曹操麾下人马具装的黑甲虎豹骑、孙策的江东轻骑、关羽张飞统领的荆襄骑手,十一万匹战马汇聚成一片汹涌的怒涛,被强行捏合在一起,如同四头被强行拴在一起的凶兽,分派往几条主要的粮道巡弋、设伏、清剿。马蹄踏碎了冻土,卷起漫天雪尘,声势浩大,意图以绝对的数量和声势,碾碎那些神出鬼没的晋军铁骑。

与此同时,博望山前,联军的步兵大营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连绵的营门次第洞开,无数士兵如同黑压压的蚁群涌出。刀盾手、长矛手、弓弩手,各色旗帜混杂,盔甲兵器参差不齐。沉重的攻城锤、高大的云梯车、蒙着牛皮的冲车,在无数民夫和辅兵的号子声中,被缓缓推向那片被血浸透、被火熏黑的博望山壁垒。战鼓声由缓至急,最终汇成一片撼动天地的雷鸣,伴随着数十万人冲锋的呐喊,如同海啸般狠狠拍向晋军依山而建的钢铁防线!

“杀——!”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卷着刺骨的寒风,撞在博望山冰冷的岩壁上。黑压压的联军步卒,如同决堤的洪流,漫过山下那片早已被尸体和残骸铺满的缓坡,扑向晋军的第一道壕堑和矮墙。

高阜之上,晋军中军帅旗之下。王康身披玄甲,大氅在凛冽的风中纹丝不动。他目光沉静地俯瞰着山下那汹涌而来的死亡浪潮,对身旁的传令官只吐出冰冷的一个字:“放。”

“嗡——!”

天地间陡然响起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鸣!那不是寻常的箭矢离弦,而是数千张神臂弩同时激发时汇聚成的、如同地狱蜂群振翅般的恐怖嗡鸣!黑压压的破甲重箭,瞬间遮蔽了惨淡的日头,形成一片死亡的乌云,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砸入冲锋的联军阵中!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瞬间取代了狂热的呐喊!冲在最前列的联军刀盾手,手中蒙着生牛皮的木盾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洞穿!镶铁皮札甲在三棱精钢破甲锥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绢!箭雨覆盖之下,冲锋的洪流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之墙,最前列的几排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齐刷刷栽倒!鲜血瞬间在冻土上泼洒出大片大片的暗红。

“床弩!放!”赵云沉稳的声音在壁垒后方响起。

“嘎吱——嘣!”

令人牙酸的绞盘转动和巨弦释放的爆鸣声中,数十具需十数人才能操作的巨型三弓床弩同时咆哮!粗如儿臂、裹着铁皮的重型弩枪(或称弩箭),带着毁灭一切的动能,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呜咽,狠狠扎入联军阵型深处!

“轰!”一支巨弩直接将一架蒙着湿牛皮的冲车洞穿、撕裂!木屑混杂着人体残肢爆裂开来!另一支巨弩斜插入密集的人群,恐怖的动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所过之处,人马俱碎,硬生生犁出一条血肉胡同!

“霹雳车!火油罐!放!”高顺冰冷无情的命令紧随而至。

“呼——轰!”

沉重的配重物轰然落下,长长的抛杆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将臂端点燃的陶罐狠狠甩出!数百个熊熊燃烧的火油罐,如同陨石雨般划破阴沉的天空,带着死亡的光焰,砸向联军冲锋的后续梯队和那些缓慢移动的攻城器械。

“轰隆!”“轰隆!”

陶罐猛烈炸裂!粘稠的火油四处飞溅,遇物即燃!凄厉的惨嚎瞬间盖过了战鼓!一个个火人疯狂地翻滚、扑打,却只能让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一架高大的云梯车被火油罐正中,瞬间化作巨大的火炬,点燃了周围拥挤的士兵。浓烟滚滚,焦臭冲天,博望山前顷刻化为一片烈焰地狱!

“顶住!顶住!后退者斩!”联军督战队在后方声嘶力竭地咆哮,雪亮的刀锋砍翻了几个因恐惧而后退的溃兵。在死亡的威逼下,后续的联军士兵踏着同伴的尸体和燃烧的火焰,如同疯魔般继续向上冲击。简陋的飞梯被搭上晋军的第一道矮墙,悍不畏死的士兵口衔钢刀,向上攀爬。

“滚木!礌石!金汁!”张合的吼声在壁垒后炸响。

早已准备好的巨大滚木、棱角锋利的石块,被晋军士卒合力推下!如同山崩一般,沿着陡峭的山壁轰隆隆滚落!攀爬的联军士兵被砸得筋断骨折,惨叫着跌落。更恐怖的是那恶臭扑鼻、滚烫粘稠的“金汁”(煮沸的粪水混合毒物)兜头浇下!被淋中的士兵发出非人的惨嚎,皮肉瞬间溃烂起泡,在剧痛和恶臭中翻滚毙命。

第一波攻势,在晋军依托地利和远超对手的器械所形成的立体绞杀网下,如同撞上礁石的巨浪,粉身碎骨。山前留下了数千具姿态扭曲、焦黑破碎的尸体,浓烟混合着恶臭的血腥气,在凛冽的寒风中久久不散。

然而,联军已无退路。袁绍的金盔在后方高坡上闪耀,代表着不死不休的决心。短暂的沉寂之后,更大规模、更疯狂的进攻接踵而至!幽州大戟士、河北先登营、曹操的青州兵、刘备的白毦兵……各军精锐被不断投入这血肉磨坊。

“杀!攻上去!先登者赏千金,官升三级!”文丑挥舞着长刀,亲自督战,面目狰狞。

惨烈的攻防战在博望山每一寸壁垒、每一道壕堑前反复拉锯。联军士兵踏着层层叠叠的同袍尸体,嘶吼着向上冲锋。箭矢如雨,巨石如雹,火油如瀑。尸体填平了壕沟,鲜血融化了冰雪,又在严寒中冻结成暗红色的、滑腻的冰坡。晋军依仗山势、精甲、利器和森严的军阵,顽强地抵抗着一波又一波狂暴的冲击。奋武营校尉韩德(天水韩氏)在堵截一处缺口时,连斩七名登城敌卒,最终被数支长矛贯穿,怒吼着抱着一名敌将滚落山崖;彰武营校尉阎行(金城阎氏)率部死守一段被巨石砸塌的寨墙,长矛折断便以横刀搏杀,刀卷刃了便用拳脚牙齿,所部伤亡殆尽,犹自死战不退,直至后续援军赶到……

博望山化作了真正的人间地狱。每一天,每一刻,都有无数的生命在刀锋、箭矢、火焰和滚石下消逝。晋军的防线如同磐石,在惊涛骇浪的拍击下巍然屹立,但伤亡数字也在冷酷地攀升。

……

与博望山前炼狱般的阵地绞杀同时进行的,是围绕在数百里漫长粮道上的惨烈骑兵厮杀。

颍阴古道,寒风卷起地上的残雪和尘土。一支庞大的运粮队伍在蜿蜒的道路上艰难行进,上千辆牛车、驴车吱呀作响,装载着维系前线七十万大军生命的粟米。护粮的联军骑兵约三千骑,多为轻装,警惕地巡视着道路两旁的丘陵和枯林。

突然,东北方向的地平线上,腾起一片低沉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声响。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敌袭!结阵!结阵!”联军护粮将领嘶声大吼,声音带着惊恐。他认出了那面在风中猎猎招展、玄底金边的“晋”字大旗,以及旗下那支沉默如山、人马俱覆乌兹冷锻重甲的钢铁洪流——羽林军!而冲在最前方的年轻将领,正是晋国公王康第四子,年仅十七岁的王漳!

王漳紧抿着嘴唇,脸上犹带一丝少年的稚气,但眼神已如手中紧握的马槊般冰冷锐利。这是他第一次独领万骑!他猛地将马槊向前一指,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目标,粮车!焚!”

“杀!”一万羽林重骑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瞬间加速!沉重的马蹄踏碎了冻土,卷起漫天雪尘。人马俱甲的重量赋予了他们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如同移动的城墙,狠狠撞向惊慌失措的护粮联军骑兵!

“噗嗤!”“咔嚓!”

利刃破甲、骨骼碎裂的声响瞬间成为主旋律!羽林重骑的丈八马槊借着战马冲刺的巨大动能,轻易洞穿了联军轻骑简陋的镶铁皮甲!虎豹骑的具装重骑尚能凭借精良重甲勉强格挡一二,但那些普通轻骑,在羽林军锋锐的槊锋和沉重的马蹄践踏下,如同朽木般被撕碎、踩扁!阵型瞬间被凿穿!

王漳一马当先,马槊如毒龙般探出,精准地将一名试图组织抵抗的联军骑将挑飞!滚烫的鲜血溅在他冰冷的铁面甲上。他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亲卫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直插粮队核心!

“掷火油!放火箭!”命令简洁有力。

无数点燃的火油罐被奋力掷向粮车!火箭如同飞蝗般射向堆积如山的粮袋!干燥的粮食遇火即燃!顷刻间,颍阴古道上烈焰腾空!浓烟滚滚!拉车的牛马受惊狂窜,将着火的粮车拖得四处翻滚,引燃了更多的车辆和路旁的枯草!护粮的联军步卒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王漳勒住战马,冰冷的铁面甲下,目光扫过一片火海和狼藉的尸体。他调转马头,马槊指向下一个目标,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金属的铿锵:“撤!目标,舞阴方向!”钢铁洪流毫不停留,卷起烟尘,迅速消失在古道的另一头,留下身后一片冲天的火光和绝望的哀嚎。

几乎与此同时,舞阴城外,一座依托废弃坞堡临时扩建的粮秣转运点。

“快!动作快!把粮袋都搬进堡里!晋骑随时可能……”督粮官声嘶力竭的催促戛然而止。他惊恐地望向西北方——那里,一股更加迅疾、更加狂野的烟尘正席卷而来!烟尘前方,是无数剽悍的轻骑兵,战马奔腾间带着塞外草原特有的狂放气息。为首一将,正是晋国公次子、北庭都护王泽!

“北庭狼骑!是王泽!”绝望的呼喊响起。

王泽面色沉静,眼神锐利如鹰。他没有丝毫多余的命令,只是将手中特制的加长横刀向前一挥!身后一万北庭轻骑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爆发出震天的呼啸,以惊人的速度瞬间散开,形成一张巨大的包围网,将整个转运点和试图护卫的数千联军步骑(其中混杂着部分袁绍的河北步卒和少量骑兵)死死兜住!

箭雨首先覆盖而下!北庭轻骑在马背上娴熟地开弓放箭,箭矢刁钻狠辣,专射无甲或轻甲的步卒和挽马。惨叫声中,外围的护卫瞬间倒下大片。

“杀进去!焚粮!”王泽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冲出。他身后的北庭狼骑挥舞着弯刀或长矛,如同旋风般卷入混乱的联军步骑之中。这些来自北疆苦寒之地、与匈奴鲜卑血火搏杀中淬炼出来的战士,骑术精湛,刀法狠辣,更兼配合默契。联军步卒的阵列在北庭轻骑反复的穿插切割下,迅速崩溃。

王泽亲率精锐直扑坞堡大门!数名试图关闭大门的河北军士被他一刀连人带矛斩断!他身后的骑士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油罐奋力掷入堡内堆积如山的粮袋之中!

“轰!”烈焰瞬间吞噬了这座临时粮仓!火光映红了王泽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也映红了远处匆匆赶来救援的一支打着“颜”字旗号的袁军骑兵那惊怒交加的面容——颜良的援兵,终究晚了一步。

……

类似的场景,在数百里长的几条主要粮道上反复上演。吕布的并州狼骑在淯水河畔神出鬼没,一击即走,留下遍地燃烧的粮车和伏尸;马超的西凉铁鹞如狂风般掠过谯郡外围,将曹操新征集的粮队冲得七零八落;郭淮的并州狼骑在颍水北岸与一支护粮的虎豹骑精锐硬撼,虽未全胜,却也成功焚毁了半数粮车,自身利用地形从容退走;王栓的河西锐骑如同沙漠中的幽灵,在襄城附近反复袭扰,令许昌西门户风声鹤唳;王汴率领的另一部羽林军在西线武关道设伏,重创了刘备从荆南新征调的一支运粮队……

四国联军倾尽全力集结的十一万骑兵,如同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无形的泥沼。他们兵力虽众,却因来自不同体系,号令难以真正协同,更因粮道漫长,处处需要设防,反而被晋军十六支精于骑战、来去如风、战术灵活且装备精良(尤其是羽林、虎豹、狼骑等核心)的万骑精锐死死拖住,疲于奔命。晋军铁骑根本不与联军主力骑兵寻求决战,他们如同最狡猾的狼群,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更胜一筹的机动性,专挑薄弱处下手,焚粮毁道,一击即走。联军骑兵往往闻讯赶到时,看到的只有冲天烈焰和遍地狼藉的尸骸。

博望山前,联军的步兵攻势已持续了整整十三日。

尸体,无穷无尽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积在晋军壁垒前的每一道壕沟、每一段矮墙下。鲜血浸透了冻土,又在严寒中冻结,形成一片片滑腻而恐怖的暗红色冰坡。后续冲锋的士兵,几乎是在踩着由同袍血肉冻结而成的阶梯向上攀爬。

“杀啊!攻上去!”张飞须发戟张,声如巨雷,亲自挥舞着丈八蛇矛,率领一队白毦兵猛攻一处被霹雳车砸塌的寨墙缺口。他勇猛绝伦,蛇矛翻飞,接连挑飞数名晋军士卒。

“强弩攒射!目标,敌酋!”负责这段防线的奋武营校尉梁兴(金城系降将)厉声嘶吼。

“嗡!”一片密集到令人窒息的弩弦震鸣!数十支破甲重箭如同毒蜂般,瞬间笼罩了张飞所在的位置!

“三将军小心!”亲卫嘶吼着扑上。

“噗噗噗!”数名亲卫瞬间被射成了刺猬!张飞怒吼一声,蛇矛舞得泼水不进,格飞数箭,但一支刁钻的三棱弩箭还是擦着他的铁盔边缘掠过,带起一溜火星,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形一个趔趄。

“狗贼!”张飞暴怒,还想再冲,却被左右死死拉住。晋军壁垒后,一排排闪着寒光的弩机正冷冷地瞄准着他。

“顶住!大戟士!填平那道壕沟!”另一侧,袁绍几乎是在咆哮。他亲眼看着自己耗费巨资打造的重甲精锐——大戟士,在晋军壁垒前那片被尸体和冰血混合物填满的壕沟里艰难跋涉。不断有士兵被壁垒上射下的冷箭或砸下的礌石击中,沉重的铁甲让他们倒下后就再也难以爬起。尸体,更多的尸体被后续的士兵麻木地推入壕沟,成为垫脚之物。惨烈的景象,让这位四世三公的枭雄也感到一阵阵心悸。

夏侯惇独眼圆睁,亲自督战青州兵猛攻一处看似薄弱的山坳。“冲上去!先登者……”他的吼声未落。

“嘣——!”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那是三弓床弩特有的咆哮!一支裹挟着毁灭力量的巨型弩枪,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呜咽,如同死神的投矛,瞬间跨越数百步的距离!

“将军小心!”亲卫的嘶喊带着绝望。

夏侯惇本能地侧身举盾!

“轰咔!”精铁包边的厚重盾牌如同朽木般被洞穿、碎裂!弩枪余势未衰,狠狠撞在夏侯惇左肩的兽头吞肩护甲上!

“噗!”血光迸现!

“啊——!”夏侯惇发出一声凄厉非人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巨锤击中,从战马上倒飞出去!左肩连同小半个臂膀,竟被那恐怖的弩枪硬生生撕扯开来!破碎的甲叶、断裂的骨骼、喷涌的血肉混杂在一起!这位曹操麾下头号猛将,瞬间重伤濒死!

“元让(夏侯惇字)!”后方观战的曹操,目眦欲裂,手中的马鞭瞬间捏断!

主将重伤,青州兵的攻势顿时一滞。

十三日!整整十三日不眠不休、不计代价的猛攻!七十万联军在博望山前抛下了超过十万具尸体!山前那片广阔的缓坡,早已被层层叠叠的尸骸和凝固的暗红冰层所覆盖,几乎找不到下脚之地。刺鼻的血腥和焦臭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挥之不去。然而,晋军的防线,依旧如同浸透了鲜血却更加狰狞的铁壁,巍然矗立!壁垒上,那玄底金边的“晋”字大旗,在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风中,猎猎作响,冰冷地俯视着山下那片由尸骸和无边绝望构成的死亡之原。

后方粮道上,冲天的火光依旧此起彼伏。护粮的十一万联军骑兵,如同救火队般四处奔忙,却处处慢人一步,被晋军十六路精骑的游击战术拖得精疲力竭,焦头烂额。粮秣的损失,每一天都在加剧。前线士兵的口粮,已在曹操的严令下一减再减。饥饿的阴影,如同瘟疫般,开始在这支庞大的联军中无声蔓延。博望山,这座流淌着鲜血与烈焰的山峦,已然化为一个深不见底的血肉磨盘,正贪婪地吞噬着四国最后的气运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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