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检测到异常！任务目标“曹操”的情绪模块出现偏差，未产生预期的“恐惧”与“愤怒”，正在进行逻辑重构……】
【任务“火烧洛阳”完成度：84.9%……】
【任务“火烧洛阳”完成度：84.8%……】
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系统提示，像一根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破了陈默心中因点数暴涨而升起的火热。
他脸上的狂笑僵住了。
那是一种正在享受盛宴，却发现菜里有只苍蝇的表情。
正准备策马出城的动作也随之凝固，肥硕的身躯骑在高头大马上，宛如一尊突然断电的石雕。
曹操？
陈默的脑海中，这两个字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嗡嗡作响。
他可以不在乎袁绍的愤怒，那家伙的愤怒值对他来说就是提款机。他也可以无视刘备的仇恨，那双大耳朵的仇恨越深，他的人设就越稳。他甚至巴不得全天下的诸侯都对他恨之入骨，怕之入髓。
唯独曹操……
这个本该在历史上第一个跳出来骂他，第一个追击他，对他恨意最深的男人，情绪模块居然出现了“偏差”？
不仅没有预期的愤怒和恐惧，甚至还导致了任务完成度的缓慢回落？
这算什么？全服喇叭都刷起来了，就你一个人没收到，还反过来举报系统消息是诈骗？
陈默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豁然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数十里的夜幕，穿透那滚滚的黑烟与火光，死死地钉在联军大营的方向。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悄然爬了上来。
……
联军大营，早已乱成了一锅沸粥。
冲天的火光和那条盘踞在天际的、由浓烟构成的狰狞黑龙，像一记重锤，砸碎了所有人的理智。
“疯了！董卓他疯了！”
“此獠不灭，国将不国啊！”
“烧了洛阳……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啊！”
袁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洛阳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出身高贵，自诩为天下士人的领袖，此刻却感觉自己被董卓用一把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孙坚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双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一路从长沙杀到这里，为的就是匡扶汉室，建功立业，可现在，连帝都的影子都没摸到，就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站在人群外围，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张飞的咆哮声和袁术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片营地的主旋律。
然而，在这片喧嚣与狂怒的中心，却有一个人异常的安静。
曹操没有怒吼，也没有咒骂。
他只是站在一处高高的土坡上，任由夜风吹拂着他略显凌乱的衣袍，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死死地盯着远方。
他身旁的夏侯惇忍不住了，瓮声瓮气地说道：“孟德，还看什么！董贼如此丧心病狂，我等当立刻尽起大军，杀入城中，将他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曹操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元让，你不觉得……这烟，太黑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夏-侯惇狂怒的心湖。
“黑？”夏侯惇一愣，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烧城嘛，烟当然黑了。”
“不。”曹操的语气十分笃定，“寻常木材宫殿燃烧，烟多为青灰色，绝不会是这般如同墨汁一样的纯黑。而且，你看那烟柱，凝而不散，直冲天际，与其说是烧城，不如说……是有人在故意放狼烟。”
夏-侯惇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看去，心中也泛起了一丝疑惑。确实，那黑龙般的浓烟太过诡异，仿佛有生命一般，与其说是火灾的产物，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祭祀仪式。
曹操的目光，从那条黑龙的身上，缓缓下移，落在了那片跳动的火光之上。
他的脑海中，一幅洛阳城的舆图，正在飞速地展开、放大，每一个区域，每一座重要的建筑，都清晰无比。
“元让，你看火光最盛之处，在何方位？”曹操又问。
夏侯惇眯着眼看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说道：“好像……在城西？偏北一些？”
“是城西，夕阳宫一带。”曹操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里是冷宫废苑，早已荒废多年。真正的皇宫、武库、太仓、府库，皆在城中或城北，可你看那边，火光虽有，却远不及城西那般猛烈。”
“这……”夏侯惇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董卓就算要烧，也该烧那些最重要的，最有价值的地方。烧一片冷宫废墟，烧给谁看？
曹操的嘴角，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不是在烧城，他是在表演。”
“他在用一场惊天动地的、足以震慑天下人的大火，来掩盖他真正的目的。”
“他烧的是什么？是汉室数百年的威严，是天下人心中对帝都的念想。他用这把火告诉所有人，他董卓，连天子都城都敢付之一炬，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这是恐吓，最高明的恐吓。”
“他留下的又是什么？”曹操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留下了武库里的兵甲，留下了太仓里我们急需的粮草，留下了那些能让他东山再起的府库钱财。他只是烧掉了一个我们无法立刻占领的空壳，却卷走了这座城所有的血肉和筋骨。”
夏-侯惇听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一场在他看来是丧心病狂的毁灭，在曹操的口中，竟然变成了一场精妙绝伦的战略撤退？
“这……这不可能吧？”夏侯惇喃喃道，“董卓一介武夫，粗鄙不文，怎会有如此深沉的心计？”
“所以我才说，我们都小看他了。”曹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中，有恍然，有挫败，更有对一个可怕对手的……敬畏。
“他不是在疯狂地破坏，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准到可怕的外科手术。他切掉了所有对他无用，却对我们有巨大象征意义的‘腐肉’，将所有骂名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带着最精华的‘骨髓’，从容西去。”
“至于天上那条黑龙……”曹操抬头望着那狰狞的景象，摇了摇头，“那不过是吓唬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稻草人罢了。真正可怕的，是那个敢于扎出这么大一个稻草人，并且成功骗过了所有人的……董卓啊。”
一番话说完，土坡上陷入了死寂。
夏侯惇张着嘴，半天合不拢。他再去看远方那片火海，只觉得那不再是单纯的火焰，而是一张巨大的、带着嘲讽笑意的脸。
而周围那些诸侯的怒骂声，此刻听来，是那么的刺耳，又那么的……愚蠢。
他们都在对着董卓扔出的那个稻草人咆哮，却浑然不知，真正的猎物，已经带着最肥美的战利品，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曹操转过身，不再看那场大火。
他看着大营里那些依旧在徒劳地叫骂、盘算着如何抢先进城捞取政治资本的同僚们，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疲惫与失望。
一头猛虎，混在了一群只会争抢骨头的鬣狗之中。
而他们，却还以为自己是猎人。
……
“阿嚏！”
正策马前行的陈默，冷不丁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心里一阵犯嘀咕。
“谁？谁在念叨我？还是用这种能让任务进度条倒退的方式念叨？”
他再次看了一眼系统面板，那84.8%的完成度，像一根刺，扎在他的眼球上。虽然没有再继续下降，但也完全没有了上涨的趋势。
这意味着，只要曹操的“认知偏差”不被纠正，他这个任务，就永远无法达到100%的完美评价。
这不仅仅是少拿奖励点数的问题。
这更像是一个警报。
一个告诉他，他的“影帝”级表演，出现了一个看穿他底裤的观众。
这就很要命了。
他现在所有的优势，都建立在“信息差”和“人设伪装”之上。他扮演的董卓越残暴，越愚蠢，越疯狂，天下诸侯就越会轻视他，他暗中发育的空间就越大。
可现在，曹操这个本该最恨他的人，却冷静地像个局外人，甚至可能已经开始分析他的真实意图。
这就像玩狼人杀，自己一张狼人牌，悍跳预言家，查杀全场，结果第一天晚上，就被真预言家验了金水，还当场把验人报告贴在了公屏上。
虽然别的玩家暂时还被他忽悠着，但只要那个真预言家不死，自己迟早有暴露的一天。
“麻烦了啊……”陈默心中叹气，脸上的表情却依旧保持着暴虐之后的不耐烦。
他必须想个办法，把曹操的“认知”给掰回来。
让他重新变回那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正常”状态。
可怎么掰？
派人去刺杀他？别开玩笑了，曹老板身边猛人如云，现在去刺杀，跟肉包子打狗没什么区别。
派人去散播谣言，说他曹操通敌？那也得有人信啊。
陈默的脑子飞速运转，一个个计划被提出，又被一个个否决。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李儒策马追了上来，神色间带着一丝古怪的兴奋和为难。
“主公！”李儒凑到陈默身边，压低了声音，“西迁的车队已经全部出城，一切顺利。只是……只是那些随行的百官，好像有些……不太安分。”
“嗯？”陈默从对曹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眉头一皱，“怎么个不安分法？哭爹喊娘，不想离开洛阳故土？”
“这倒不是。”李儒的表情更加古怪了，“他们……他们好像是被吓破了胆。一路上不言不语，只是……只是很多人都在偷偷地念叨着一句话。”
“什么话？”
李儒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陈默的脸色，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他们说……‘与恶鬼同行，不知前路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