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糖的手指刚把那块刻着字的晶球碎片塞进储物戒，耳边就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不响，却像钉子一样扎进脑子。
她猛地抬头，祭坛后方的雾气正在退散。一个身影从九根石柱交汇的阴影里走出来，脚步没发出一点声音。
那人披着黑袍，脸上戴着面具，紫晶嵌在额心位置，正一明一暗地闪着光，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流动。
“神女大人。”他开口，声音沙哑又平稳，“三百年前您亲手把我封进地底，现在……终于肯见我了？”
云小糖站在原地，熔火弓横在胸前，手指已经搭上弓弦。她没说话，眼神死死盯着那张面具。
洛无涯从侧后方冲上来半步，符文剑拄在地上，呼吸还有点乱。刚才那一剑劈开地脉，反震伤了经络，现在抬手都有些发沉。
“这家伙是谁？”他低声问。
“幽冥殿主。”云小糖的声音压得很低，“炼器宗叛徒，当年被我亲手镇压的那个。”
话音刚落，对方抬起右手，七条漆黑长鞭从袖中甩出，鞭身扭曲如蛇，在空中划出刺耳的破风声。
啪！
第一条毒鞭抽在云小糖脚边，地面瞬间焦黑，裂开一道深缝。
第二条落在洛无涯左侧，逼得他往后跳了一步。
剩下的五条呈扇形展开，分别钉在祭坛边缘和石柱之间，形成一个封闭的圈。他们三个人全被围在中间，退路彻底断了。
白焰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尾巴炸起一圈毛，爪子抠进土里。
“这鞭子……”云小糖眯起眼，盯着其中一条垂落的毒鞭。那上面缠绕的煞气极熟悉，不是模仿，是原版。
她记起来了。
三百年前，神境围剿战的最后一夜，那个叛逃的炼器长老就是用这种毒术腐蚀了守山大阵的根基。当时她亲眼看着三十六名护宗弟子被活生生抽干精血，尸体挂在塔顶三天都没人敢收。
而这股气息，和眼前这鞭子一模一样。
“你用了他的术。”她盯着幽冥殿主，“不止是名字，是连运转方式都复制下来了。”
幽冥殿主轻笑一声：“复制？不，神女大人，我是继承。您当年杀我时，可曾想过我会回来？可曾想过……这具身体虽是亡灵重塑，但记忆、手段、恨意，全都完完整整地活着？”
紫晶又渗出一丝黑雾，顺着面具边缘滑下，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腐味。
洛无涯突然动了。
他一步踏前，符文剑高举过头，剑身上的纹路全部亮起，青光暴涨。他怒吼一声，朝着最近的一条毒鞭狠狠劈下！
铛——！
剑刃砍在鞭身上，竟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火花四溅，毒鞭被斩成两截，断裂处涌出大量黑气，迅速消散。
可下一秒，洛无涯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撞飞出去，砸在一根石柱上，胸口闷响，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单膝跪地，剑拄地面才没倒下。低头一看，剑身上多了几道细密的裂痕，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守夜人的剑。”幽冥殿主缓缓走近，“也敢斩我的煞气？”
云小糖一把将他拉到身后，熔火弓拉满，箭尖对准幽冥殿主的心口。火焰在箭头上凝聚，随时能射。
“别动。”她低声说，“他不是冲你来的。”
幽冥殿主果然没再往前，只是站在原地，面具上的紫晶忽明忽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你在算怎么逃，怎么反击，怎么用那张藏宝图找到弱点。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血晶碎了，第八次献祭还能准备？”
云小糖瞳孔一缩。
她确实没想通这一点。按理说阵法核心已毁，信号中断，幕后之人不该这么快现身才对。
除非……
“你是故意让我们拆掉它的。”她慢慢开口，“你根本不在乎那颗血晶，你等的就是这一刻。”
幽冥殿主笑了：“聪明。但还不够。”
他抬起手，七条毒鞭重新聚拢，悬浮在他背后，像七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你知道吗？每次献祭完成后，都会有一缕魂魄残留在阵法深处。七次之后，这些残魂就会融合成‘钥匙引’。而你刚才破坏阵法的动作，正好激活了它。”
云小糖心头一沉。
藏宝图刚才提示的“隐藏信号”，原来是这个？
“所以你现在站在这里，不是来阻止仪式的。”幽冥殿主向前一步，“你是来完成它的。”
云小糖没退，也没反驳。她的手指绕着发尾转了一圈，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可就在这一瞬间，幽冥殿主突然抬手，七条毒鞭齐齐扬起，目标直指三人咽喉。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
云小糖反应极快，熔火弓瞬间射出三支火焰箭，分别击向三条扑来的毒鞭。火光炸开，逼退攻势。
洛无涯强撑着站起来，剑再次举起，可手臂颤抖得厉害，显然刚才那一击伤得太重。
白焰低吼一声，猛地扑向右侧空地，一口咬住一条从地下钻出的毒鞭末端。咔嚓一声，毒鞭断裂，黑气狂涌。
“它还能再生！”云小糖提醒。
话音未落，断裂的鞭子迅速重组，颜色变得更深，速度也更快了。
幽冥殿主站在原地不动，语气平静：“你们挡不住的。这七条鞭，每一条都缠着一个献祭者的怨念。他们的命，是我用三年时间一点点喂出来的。”
云小糖盯着他，忽然问：“墨九霄呢？他也算你的祭品之一？”
幽冥殿主顿了一下，面具上的紫晶闪了闪。
“墨九霄？”他冷笑，“他不过是个疯子，妄想回家。而我……我要的是重生。”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云小糖。
“三百年前你封印我，是因为我窥探了禁术。可你有没有想过，那天晚上，真正动手的人并不是我？是你最信任的大师兄，是他把配方交给十大世家，是他把你引到陷阱里的！”
云小糖脸色变了。
这件事她从未对外提过。就连藏宝图的记忆库里，也只记录了结果，没有过程。
可这个人，居然知道内幕。
“你不信？”幽冥殿主逼近一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元神撕裂时，会看到大师兄站在十大世家首领中间，手里拿着你的本命炉火令？”
云小糖呼吸一滞。
那一幕，确实是她坠入时空裂隙前最后的画面。
但她一直以为那是幻觉，是濒死时的错乱。
“你到底是谁？”她声音冷了下来。
“我是谁？”幽冥殿主伸手抚过面具，“我是被你冤杀的人，是唯一一个想救你却被你亲手镇压的人。”
他猛地挥手，七条毒鞭同时暴起，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云小糖抬弓格挡，火焰箭接连射出，可毒鞭数量太多，角度太刁钻。
一条毒鞭擦过她肩膀，衣服瞬间撕裂，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
洛无涯强行冲上来接应，一剑扫断两条毒鞭，可反震之力让他嘴角再次溢血，整个人踉跄后退。
白焰怒吼着扑上去咬住一条毒鞭，却被猛然甩飞，撞在石柱上，半天没起来。
幽冥殿主站在祭坛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神女大人，这次换我来审判你了。”
他抬起手，七条毒鞭缓缓收回袖中，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们走不出这片森林。”他说，“因为真正的祭坛，从来就不在这里。”
云小糖握紧熔火弓，盯着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
幽冥殿主没回答，只是抬起手，轻轻敲了下面具。
咚。
一声轻响，像是某种信号。
远处，迷雾深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成百上千，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