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指落下的瞬间，林子里的空气像是被点燃了。
五道身影从树后走出，步伐整齐，衣服上沾着同样的灰褐色泥点。他们没戴面具，可眼神都一样空，像是被人抽走了魂。
云小糖手一翻，熔火弓已经在掌心成形。她没看那五人，目光落在最前面那个男人脸上。
他刚才还戴着半张铁皮面具，现在抬手一扯，面具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一张和司徒明月有几分相似的脸露了出来，只是眉眼更窄，嘴角向下耷拉，像常年憋着一股气。
“程玄风。”云小糖开口，声音不带情绪，“药王谷三年前被逐出的那个师兄。”
男人瞳孔缩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小姑娘能认出他。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侧面，那里有一道浅疤，藏在衣领下面。云小糖却看得清楚——那是七叶纹刺青的残留痕迹，外门弟子才有。
“你链子空了。”她又说，“你连傀儡都控不住，还敢来要人？”
程玄风脸色一沉。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铁链，链条末端晃荡着，什么也没有。原本拴着的毒傀在昨晚就失控了，他自己都还没想好怎么向上头交代。
“师妹。”他忽然转向司徒明月，声音压低了些，像是在劝，“你把神女的位置说出来，师父不会追究你偷药的事。你还能回来。”
司徒明月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掐住药篓边缘。
她的呼吸变得很重，胸口起伏得厉害。
“我早就不是药王谷的人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发抖，但没退。
程玄风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她抬起头，眼睛红了，“我不会再回去了！你们把我当废材赶出来，现在又要我回去当棋子？做梦！”
她说完一脚踢开脚边的药篓，里面的草药滚了一地。她弯腰抓起一把泥土，狠狠甩在地上。
“那些药，是我自己采的！不是偷的！我的方子，是我熬了三年试出来的！你们谁给过我一次机会？！”
她吼到最后几乎破音。
白焰耳朵抖了抖，尾巴悄悄缠上她的脚踝，怕她冲出去。
洛无涯站在云小糖左边，重剑横在胸前，眼睛扫过另外四人。右边两个呼吸太轻，脚步落地没声，明显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往左移了半步，挡住云小糖侧翼。
程玄风冷笑一声：“翅膀硬了？你以为躲在这就能活？神女的气息已经暴露，幽冥殿主不会放过她，守夜人也不会让她存在。”
他抬起手，指向云小糖：“交出她，你还能活。不然，你和她一起死。”
云小糖笑了下。
她没说话，直接拉开熔火弓。
三支箭瞬间成型，离弦时带着灼热气流，在地上呈扇形落下。
轰！
火焰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弧形火墙，将五人彻底隔开。
热浪扑面而来，程玄风被迫后退两步，身后的两人也踉跄着躲开火势。
“你干什么！”他怒吼。
“分个界。”云小糖收弓，语气轻松，“你们在外，我们在内。别乱动，小心烧到脸。”
火光映在她脸上，照得她眼睛亮得吓人。
洛无涯盯着对面四人，发现左侧两人始终没动，站姿僵硬，像两根插在地里的木桩。
他低声对云小糖说：“那两个不对，不像活人。”
“我知道。”她点头，“一个是毒傀，一个是幻影。真货只有三个。”
白焰龇牙低吼，尾巴越收越紧，把司徒明月牢牢固定在原地。
司徒明月喘着气，手还在抖，但眼神稳了下来。
她看着火墙那边的男人，忽然开口：“师兄，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程玄风眯眼：“什么？”
“三年前，是谁半夜溜进炼药房，偷走‘蚀骨散’配方嫁祸给我？是你！”
她声音冷下来：“是你把我推下悬崖，说我勾结外敌！可你根本就是幽冥殿的人，对不对？你现在说师父会原谅我，你在骗谁？”
程玄风脸色变了。
他猛地抬手，铁链甩出，直奔司徒明月面门。
云小糖早有准备，指尖一弹，一道金光从护体神光中射出，撞上铁链。
铛！
铁链被震偏，擦着司徒明月的脸飞过，钉进树干，颤了两下。
“下次打偏点。”云小糖淡淡道，“再靠近她，我就烧了你的手。”
程玄风收回链子，咬牙切齿：“你们以为能挡得住？幽冥殿主已经知道神女重生，整个烬渊都在找她。你们几个蝼蚁，撑不过三天！”
“那你今天来，是代表幽冥殿？”云小糖问。
“我是为你好！”他吼，“师门需要你！药谷需要你！你懂不懂？”
“我不需要。”司徒明月打断他，“我谁都不需要。我只信眼前这些人。”
她说完往前站了半步，虽然腿还在抖，但没退。
白焰哼了一声：“还算有点种。”
洛无涯瞥了眼火墙，火焰稳定燃烧，范围刚好封锁五人前进路线。他低声对云小糖说：“他们不敢强闯，火墙温度太高，普通人扛不住。”
“他们在等。”云小糖眯眼，“等我们先动手，或者内部出问题。”
“那就让他们等。”洛无涯握紧剑柄，“我们不动。”
程玄风站在火墙外，脸色阴晴不定。
他身后两人突然动了下，其中一人肩膀歪了一下，像是关节错位。
云小糖注意到了。
她轻轻碰了下储物戒，脑海里弹出提示：【检测到非自然生命波动，匹配毒傀特征，弱点：颈后符纸】
她没说话，只对洛无涯使了个眼色。
洛无涯明白，缓缓调整站位，把右侧让出来。
程玄风察觉到不对，立刻抬手：“别动！”
没人听他的。
云小糖忽然抬手，一箭射向右侧那人膝盖。
那人居然没躲。
箭矢命中，炸开一团黑雾，那人身体一歪，咔的一声倒在地上，露出后颈一张泛黄符纸，已经被烧焦一角。
“果然是傀儡。”洛无涯冷笑。
程玄风脸色大变，猛地转身看向剩下三人：“谁让你们带这种东西来的？！”
其中一人低头不语，另一人往后退了半步。
云小糖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
“你们内部也不稳啊。”她说，“一个傀儡都能混进来，你还指望别人听你的？”
程玄风死死盯着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我是谁不重要。”她收起弓，护体神光在皮肤表面流转，“重要的是，你们今天，走不出这片林子。”
程玄风怒极反笑：“就凭你？一个装嫩的小丫头？”
“我不是装。”云小糖歪头，“我是真懒得理你。”
她话音刚落，忽然抬手，又是一箭射出。
但这支箭没冲人，而是钉在火墙边缘的一棵树上。
树干裂开，里面藏着一枚铜色小球，正是之前激活的灵能诱饵。
小球爆开，一圈波纹扩散开来。
藏宝图提示：【干扰完成，敌方灵压侦测系统失效】
程玄风脸色骤变：“你什么时候……”
“从你开口第一句。”云小糖说，“你以为你是来谈判的？你只是来送情报的。”
程玄风猛地后退一步，挥手：“撤！”
但他身后两人没动。
其中一人忽然转头，看向他，眼神冰冷。
“你说师父会原谅我？”那人开口，声音沙哑，“可你明明说过，背叛药谷的人，必须死。”
程玄风愣住：“李岩？你怎么……”
“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那人一步步逼近，“等你说出‘原谅’这两个字。”
他抬手撕开外衣，露出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三年前，你把我推进毒坑的时候，怎么不说原谅？”
程玄风慌了：“你不是死了吗！”
“我没死。”那人冷笑，“但我花了三年才爬出来。”
他身后另一人也摘下帽子，是个女人，脸上有道蜈蚣似的疤：“还有我。你说我偷药，把我卖给守夜人当试验品。我现在回来了。”
程玄风接连后退，直到背靠火墙，热浪烤得他衣服冒烟。
他抬头看云小糖：“是你搞的鬼？”
“我只是打开了盒子。”她说，“恶念这种东西，从来不用别人种，自己就会生根。”
程玄风瞪着她，又看向那两个昔日同门，满脸不可置信。
“你们……你们竟敢……”
“我们不是来杀你的。”女人冷冷道，“我们是来清算的。”
她抬手，掌心出现一枚黑色药丸。
“记得这个吗？你当年喂给我的‘噬心丹’。今天，我还给你。”
程玄风尖叫一声，转身想逃。
可火墙封住了去路，身后又是两个仇人。
他只能拼命摇头：“不！不可能！我是首领！我是上位者！你们不能……”
云小糖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
她对洛无涯说：“有时候，最狠的不是刀，是旧账。”
洛无涯点头：“他们自己把自己埋了。”
白焰甩了甩尾巴：“比逗猫棒有意思。”
司徒明月站在火光里，看着那三人围住程玄风，一句话没说。
她弯腰捡起地上最后一株净脉青萝，攥紧了。
云小糖走到她身边，递过一颗新合成的解毒丹。
“拿着。”她说，“以后你的药，只给自己人用。”
司徒明月接过药，手还在抖，但点了点头。
火墙另一边，惨叫声响起。
程玄风跪在地上，嘴里吐出黑血，双手抓着地面，指甲翻裂。
那女人蹲下，把药丸塞进他嘴里。
“慢慢吃。”她说，“就像我当年那样。”
云小糖转身，不再看那边。
她抬头看了看天。
日头偏西，藏宝图开始微微发烫。
新一轮刷新，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