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官面文章
第四医院休息区弥漫着消毒水与咖啡混合的气味。齐四明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一杯未动的茶水,手指不停敲打桌面。张州雨迟到了十五分钟,这很不像她。
玻璃门终于被推开,张州雨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护士服的瘦小女子,眼睛红肿,神色警惕。
抱歉,绕了几圈确认没人跟踪。张州雨低声说,这是王素丽。
王素丽坐下后立刻开口:我只能说十分钟。他们一直在监视我。她的手指绞在一起,指节发白。
齐四明将手机调到录音模式:关于你母亲的事...
我妈吃了他们三个月的仙草丹,肝衰竭死的。王素丽的声音颤抖但坚决,医生说是药物中毒,但死亡证明被改了。康寿派人来谈私了,威胁如果我闹事,就让我丢工作。
有证据吗?药物残留?当时的诊断记录?齐四明追问。
王素丽从护士服口袋掏出一个小纸包:最后两粒药,我妈没吃完的。原始病历我偷偷复印了。她又拿出一个U盘,还有康寿来人时的录音。
齐四明接过这些沉甸甸的证据:为什么现在才...
因为我怀孕了。王素丽抚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不能再让他们害更多人。张科长说你们认识公安局的人?
张州雨点头:已经联系了,需要你正式报案。
王素丽刚要回答,突然脸色煞白。齐四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休息区门口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盯着他们。
副院长...他是康寿的顾问。王素丽声音发抖,我得走了。
等等,怎么联系你?齐四明急问。
别联系!王素丽塞给他一张纸条,这是我家地址,明天上午我轮休。如果...如果我出什么事,找我丈夫。说完匆匆离去,故意绕开副院长所在的方向。
齐四明看着手里的证据,心跳加速。这已经超出普通诈骗,涉及故意杀人、伪造公文。他看向张州雨:你说的公安局关系是?
林远,新调来的副局长,分管刑侦。张州雨压低声音,我大学同学,为人正直。但他上面压力很大,需要铁证才敢立案。
这些还不够?
不够。张州雨摇头,康寿背后是钱卫国,药监局副局长,林远的顶头上司的老同学。我们需要生产现场的证据,明确的资金链条...
她的话被电话打断。接听后,张州雨的表情变得凝重:王素丽家小区报告煤气泄漏,整栋楼疏散。
齐四明猛地站起:调虎离山!我们得...
来不及了。张州雨拉住他,我已经通知了林局。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
齐四明攥紧拳头。对手动作比想象的还快,还狠。这不是简单的诈骗集团,而是有组织、有保护伞的犯罪网络。
走,现在去见林远。张州雨起身,他答应私下看证据。
坊城市公安局大楼庄严肃穆。齐四明在接待处等了二十分钟,才被带到四楼一个小会议室。张州雨已经在那里,身边坐着一个四十出头、面容刚毅的男子,肩章上的三颗四角星花显示他是副局长。
齐四明,这是林局。张州雨介绍道,林局,这就是我说的调查记者。
林远点点头,锐利的目光审视着齐四明:张州雨说你掌握了一起命案证据?
齐四明将今天的收获一一摆在桌上:药丸样本、病历复印件、U盘,还有周大仙的录音。
林远仔细查看每样东西,特别是病历上的修改痕迹。听完录音后,他叫来一个女警:卜队,过来一下。
几分钟后,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眼神如鹰的女警官大步走进来。张州雨小声告诉齐四明:卜梅,刑警大队长,破案能手。
有活干了?卜梅直接问道,拿起药丸闻了闻,这味道...对乙酰氨基酚加地塞米松?
林远点头:疑似非法添加西药的中成药,涉及一起死亡事件。还有伪造公文、威胁证人。
卜梅吹了个口哨:够立案了。不过...她看向林远,钱局那边?
我来处理。林远表情严肃,先秘密调查,别打草惊蛇。重点是找到生产现场和资金链。
齐四明插话:周大仙提到康寿在郊区有药厂,吴有德亲自管理。
卜梅挑眉:记者同志挺能干啊。有兴趣做警方线人吗?
卜队!林远皱眉,按程序来。他转向齐四明,感谢你提供的线索,接下来交给警方处理。为安全考虑,你们暂时不要继续调查了。
齐四明和张州雨对视一眼。交出去?在关键时刻?
林局,齐四明尽量保持礼貌,我跟踪这案子两周了,熟悉内情。至少让我...
不行。林远斩钉截铁,太危险。今天那个护士就是例子。
卜梅突然笑了:林局,不如这样。让记者同志做顾问,协助我们了解前期情况。我缺个熟悉出马仙内幕的人。
林远还想反对,电话响了。他接听后脸色变得难看:什么时候?...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沉声说:王素丽,煤气中毒,送IcU了。医生怀疑是人为。
齐四明胸口如遭重击。才分开两小时,就下手了!
立案!林远拍案而起,卜梅,组建专案组,我亲自牵头。记者同志...他犹豫了一下,暂时协助卜队工作,但必须听从指挥,不得擅自行动。
卜梅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调兵遣将。林远将齐四明和张州雨带到一旁:钱卫国已经知道我们在查了。刚才就是他电话,我局近期工作重点。
他在警告你?张州雨问。
不止。林远冷笑,暗示我明年晋升机会。软硬兼施啊。
齐四明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副局长。方正的脸庞上刻着岁月的痕迹,眼神却清澈坚定。一个在体制内坚守原则的人。
林局,为什么帮我们?他忍不住问。
林远看向窗外:我父亲是老中医,常说药能救人,也能杀人。这些人,玷污了医道。他转向齐四明,但你得答应我,一切行动听指挥。康寿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齐四明郑重点头。张州雨突然说:我需要回单位一趟,查钱卫国和康寿的关联证据。
小心。林远叮嘱,别用办公电脑,别走正式流程。
张州雨离开后,卜梅带着齐四明来到刑警队办公室。一屋子精干的刑警正在听任务简报。
康寿生命科技涉嫌生产销售假药、故意杀人、贿赂公职人员。卜梅的声音干脆利落,兵分两路:一队查资金流,二队找生产窝点。记者同志...
她指向齐四明:给我们讲讲出马仙怎么掺和进来的。
齐四明简要介绍了周大仙的双重骗局。讲完后,一个年轻刑警举手:卜队,刚查到康寿在城西工业园有个仓库,登记的是食品加工
卜梅眼中闪过兴奋:准备搜查令,我亲自去。
等等。齐四明想起老孙的警告,如果是重要窝点,肯定有人把守。那个阿炳...
正好会会他。卜梅冷笑,从抽屉里掏出手枪上膛,记者同志,怕见血就留在这。
齐四明摇头:我跟去。我认得阿炳。
一小时后,三辆便衣警车悄悄包围了城西工业园12号仓库。从外表看,这就是个普通食品仓库,但卜梅的专业眼光立刻发现了异常:保安数量超标,还有摄像头死角。
她安排两组人堵住前后门,自己带齐四明和两名刑警假装送货员接近。
警察!开门!在确认门内有动静后,卜梅突然亮出证件。
里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重物拖动声。卜梅毫不犹豫一脚踹开门,举枪冲入:不许动!
齐四明紧随其后,被眼前的景象震惊——数百平米的仓库里,流水线正在封装仙草丹,原料桶上赫然印着对乙酰氨基酚地塞米松等西药名称。角落里堆满包装精美的礼盒,标签却是各种。
五六个工人呆立当场,唯独不见阿炳。
卜梅命令道。刑警们迅速控制现场,很快在办公室发现暗门,通向一个小型实验室和账房。
齐四明帮忙翻看账本,触目惊心的数字跃然纸上:2023年3月,周红梅团队销售:78万;4月:92万...药监局钱局:季度顾问费20万...
找到铁证了。卜梅拍下照片发给林远,这够钱卫国喝一壶的。
突然,外面传来打斗声。卜梅冲出去,只见一个刑警倒在地上,后门大开。
阿炳跑了!受伤刑警咬牙道,左臂有蛇纹身...
卜梅骂了句粗话,指挥追捕。齐四明帮忙扶起刑警,注意到地上掉落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刚收到的短信:处理干净了吗?钱局等着回复。
发件人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