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墟的雾是活的。
白雾化成游鱼,穿梭在道则本相间;青雾凝成飞鸟,衔着不同界域的光丝;最深处的紫雾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半透明的“相”——那是各道则的本相:战道的本相是柄浴火的斧,情织界的本相是朵永不凋零的丝花,混沌道种的本相是片包容万象的湖……它们本该互不干扰,在雾中静静悬浮,像陈列在宇宙博物馆里的瑰宝。
可此刻,所有本相都在颤抖。
战道的斧身迸出火星,不是昂扬的战意,是痛苦的痉挛;情织界的丝花正在枯萎,光丝像被无形的手扯断;混沌道种的湖面掀起巨浪,拍打着雾障,发出沉闷的轰鸣。万道墟的雾开始发黑,白鱼翻肚,青鸟坠落,紫雾里渗出粘稠的灰,像墨汁滴进了清水。
“本相在‘消散’。”林薇的界域镜剧烈发烫,镜面映出的因果线正被灰色雾气啃噬,“有东西在吞噬它们!你看,战道本相的斧刃在变薄,情织界的丝花根须在消失……”
话音未落,紫雾深处传来刺耳的撕裂声。一道漆黑的影子破雾而出,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利爪,时而凝成尖牙,掠过战道本相时,斧身瞬间缺了一角,那缺失的部分化作一道光,被影子吞入腹中。
“道则噬者。”时序仙君的时间碎片突然集体倒转,映出令人生寒的画面:这影子诞生于元初域崩塌的裂隙,以各道则的本相为食,每吞噬一个本相,就会获得对应的道则之力,“传说它本该在元初共生网成型时被封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影转向楚砚等人,雾状的“脸”上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无数闪烁的光点——那是它吞噬的道则残片。“共生……可笑。”声音像无数铁片摩擦,“道则本就该弱肉强食,所谓共生,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终会崩塌。”
它猛地扑向混沌道种的本相。沈惊鸿的仙光化作屏障,混沌道种的湖水翻涌,试图困住黑影,可黑影穿过屏障时,竟分裂出无数细小的触须,每根触须都缠着被吞噬的道则之力:有战道的刚猛,有情织界的柔婉,甚至有忆道的温暖——它用这些力量,反过来撕裂着混沌的包容。
“它在利用我们的道则!”楚砚引动木剑,元初共生网的光丝如潮水般涌出,缠向黑影的触须。可光丝刚接触到触须,就被上面的“战道之力”斩断,被“情织界之力”腐蚀,“它吞噬的不是本相的形,是本相的‘性’——战道的护,情织界的连,都被它扭曲成了杀与断!”
战道仙君挥斧迎上。他的巨斧此刻正散发着“刚柔相济”的光,斧刃劈向黑影时,本该化解戾气,可黑影突然化作战道本相的模样,斧上刻满扭曲的“护”字,竟让战道仙君的动作迟滞了一瞬——那是他心底对“护而不力”的恐惧,被黑影勾了出来。
“仙君!”沈惊鸿的仙光及时缠住黑影,混沌道种的湖水中,突然浮出无数光丝,将黑影的触须一一包裹,“它在引动我们的‘心魔’!你护过的人,织过的丝,都不是你的软肋,是你的铠甲!”
战道仙君猛地回神。巨斧上的共生花突然炸开,化作漫天流光,每道流光里都藏着他护过的界域画面:有孩童在他斧下的光盾里嬉笑,有织者在他劈开的裂隙中重织光丝。这些画面撞上黑影,竟让它扭曲的形态出现了裂痕。
“原来……道则的本相,从来不止‘性’,还有‘情’。”林薇的界域镜突然亮起,镜面映出黑影的核心——那里不是虚无,是一颗被灰雾包裹的光粒,光粒里藏着元初时代的记忆:道则噬者本是守护本相的灵,却因目睹太多道则冲突,对“共生”彻底失望,才化作吞噬者,“它不是天生的恶,是被绝望喂大的!”
楚砚的木剑突然指向黑影核心。元初共生网的光丝顺着他的剑,缠向那颗光粒,光丝上不仅有战道、情织界的道则,还有忆道的温暖、明心渊的澄澈——那是他们一路走来,用共生之力凝结的“信任”。
“你吞噬本相,是怕它们再次冲突。”楚砚的声音穿透灰雾,“可你看,战道的斧能护着丝,混沌的湖能容下光,不同的本相,本就可以一起呼吸。”
光丝触到光粒的刹那,黑影剧烈震颤。被它吞噬的道则本相残片突然开始发光:战道的斧重新长出刃,情织界的丝花重新扎根,混沌的湖水重新平静……这些残片像归巢的鸟,顺着光丝飞回万道墟,回到各自的位置。
黑影的形态渐渐稀薄,露出里面那颗光粒。光粒颤抖着,吐出最后一缕灰雾——那是它对共生的最后一丝怀疑。“原来……真的可以……”
“回来吧。”沈惊鸿的仙光温柔地包裹住光粒,“万道墟需要守护者,不是吞噬者。就像我们,需要的不是谁统御谁,是一起守住这片墟。”
光粒化作一道柔和的光,融入万道墟的紫雾里。雾中的道则本相重新稳定,白鱼游弋,青鸟欢鸣,连空气里都多了道新的韵律——那是“守护本相”与“共生道则”交织的纹。
可就在此时,万道墟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更大的缝。缝里没有光,只有一片深邃的虚无,虚无中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有无数道则噬者在集结。
“它不是……唯一一个。”时序仙君的时间碎片剧烈闪烁,碎片里映出令人心惊的画面:宇宙深处,无数裂隙正在张开,每个裂隙里都有黑影在蠕动,它们的目标,是所有界域的道则本相,“元初域的封印……在松动。”
战道仙君握紧巨斧,斧上的共生花迎着裂缝的风,开得愈发灿烂:“来多少,老子劈多少。”
楚砚的木剑指向裂缝,剑鸣清越,元初共生网的光丝顺着万道墟的本相蔓延,织成一张更密的网:“看来这共生的路,得打出来了。”
沈惊鸿望着裂缝深处,眉心的混沌道种平静如湖,却在湖底藏着汹涌的光:“那就让它们看看,混沌之壤上,能长出怎样的道则之花。”
风从裂缝灌进来,带着虚无的寒意,却吹不散五人周身的光。万道墟的道则本相在他们身后亮起,像无数盏灯,照亮了前方的战场。
风云已起,而他们的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