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汤圆(大名宫恒嶦)承袭了其父的冷峻与睿智,年纪轻轻便在朝中崭露头角,行事沉稳,心思缜密,已是新一代臣子中的翘楚。他娶了一位书香门第的温婉小姐,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日子过得平静而踏实。
豆包(大名宫恒乐)则像极了洛朝凝年轻时的模样,聪慧灵动,却少了几分母亲的跳脱,多了几分被宠爱着长大的憨直。他娶了一个才华横溢、家风清正的郡王之女,婚后生活蜜里调油,时常带着笑声回公主府探望。
孩子们都有了各自的归宿和天地,这一世,她也没有让两个孩子进【虚拟学习室】,毕竟她能帮这个世界的都已经让黎悟拿了出来,便让他们和她那小侄子一起习文学武,顺便培养一下感情。
曾经热闹喧嚣的公主府,似乎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洛朝凝坐在庭院那棵日益茂盛的梨花树下,看着片片洁白的花瓣悠然飘落,石桌上放着一杯微温的茶水。
原主洛朝凝的心愿——找到宫尚角并在一起,达成了,虽然方式并非少女梦幻般的爱情,但数十年的相濡以沫,亲情早已深植,他已是她生命中最重要、最熟悉的人了。
父皇母后得以安享晚年,寿终正寝,哥哥开创盛世,大秦万邦来朝、国力强盛。
任务圆满得不能再圆满了。
她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浸染着数十年的记忆,她爱这个世界,爱这里的亲人,享受这里的生活。
但她知道,自己终究是一个“过客”。
她的灵魂,不属于这里,漫长的生命,若只是无限重复着含饴弄孙的晚年生活,似乎也少了些滋味。
是时候离开了。
以一种体面的、自然的、不让所有爱她的人过于伤痛的方式离开。
她开始冷静地思考“后事”。
如何“自然”地离世?
她的身体被灵泉水滋养得极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太多,若无意外,再活几十年毫无问题,突然老死,太假。
病逝……似乎是最合理的选择。
她想起空间里还有一种很久以前收集的秘药——“归尘散”。
无色无味,服用后会在体内缓慢生效,逐渐呈现出一种类似绝脉的虚弱症状,最终安然睡去,无痛无苦,脉象上看,就是最自然的老死。
完美。
她决定就用这个。
接下来的日子,洛朝凝表现得一切如常。
她依旧会去行宫看望已经成为太上皇的哥哥,陪他下棋聊天,听他感慨岁月;会去儿子的府上小住,享受天伦之乐,看着孙辈们嬉戏玩闹;会和宫尚角一起用膳,偶尔聊几句朝堂趣闻或家中琐事。
只是,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整理一些东西。
将一些特别珍贵的、来自其他世界的小物件,悄悄收入空间。
将名下的大部分产业,更加清晰地过户到两个儿子名下,让他们接手,再将黎善它们几个明面上不着痕迹的逝去,收进空间。
甚至开始悄悄地写一些“回忆录”性质的手札,记录下一些无关紧要却充满温情的往事,锁在一个精美的匣子里。
她做得隐秘而从容,仿佛只是在例行整理旧物,规划晚年。
宫尚角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觉得妻子近来似乎格外……恋旧?也格外安静。
有时会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的温柔和……留恋?
他问过她是否身体不适,她总是笑着摇头,说“好得很,就是年纪大了,容易回想过去”。
他请太医来请过几次平安脉,脉象依旧强健有力,比许多年轻人还好。
他只好将那份隐隐的不安压回心底,只当她是见儿子各自成家,一时感慨。
时机差不多了。
洛朝凝选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
她服下了“归尘散”。
药效发作得比她预想的还要温和。
起初只是容易疲倦,食欲稍减,她推说是秋日乏困。
然后,精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下去,她不再出门,大多时间躺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庭院的落叶。
太医院的院正、院判们轮番被请来,一个个眉头紧锁,诊脉后皆是面面相觑,摇头叹息。
“殿下脉象……古怪至极,似枯木逢秋,非药石所能及……”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医颤巍巍地下结论,语气中充满了无力与困惑。
公主病危的消息,像一阵风般传遍了皇宫和朝野。
宫尚角抛下所有公务,日夜守在她的榻前。
他握着她的手,那手冰凉得让他心颤,他用温热的手掌一遍遍摩挲,却怎么也焐不热。
他看着她沉睡时依旧平静的容颜,一种巨大的、无法掌控的恐慌将他紧紧攫住。
“凝儿……醒醒……看看我……”他声音沙哑,带着从未有过的哀求。
洛朝凝偶尔会从昏沉中短暂清醒。
她看到儿子们红着眼眶跪在榻前,强忍着不敢哭出声,她努力对他们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想说“别怕”,却没什么力气。
她看到已成为太上皇的哥哥洛朝阳,不顾宫人劝阻,坚持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另一只手,那双曾经执掌天下的手微微颤抖着,眼中是沉痛与不解,她轻轻回握了一下,算是安慰。
宫远徵(已成为军医院院首)用尽了毕生所学,试了各种方法,却依旧阻止不了那生机的流逝。
最多的,她还是看到宫尚角。
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冷硬和从容,只剩下疲惫和一种深切的茫然他固执地守着她,喂水擦身,事必躬亲,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
洛朝凝(黎姿的灵魂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内心并无太多波澜。
她完成了任务,享受了过程,如今到了离场的时候,这些悲伤与不舍,是她选择离去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这个世界真实情感的体现。
她甚至有些欣慰,有这么多人真心为她悲伤,证明她这数十年活得不算失败。
“尚角……”有一次醒来,她精神似乎好了些,声音虽轻,却清晰。
宫尚角立刻俯身靠近,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我在。”
“别……难过。”她看着他,眼神温柔而通透,“我这一生……很圆满,没什么遗憾了。”
她顿了顿,气息有些微弱,继续慢慢说道:“孩子们……都长大了,很好……你……要好好的……”
宫尚角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用力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洛朝凝对他笑了笑,缓缓闭上眼,又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好转”,如同回光返照。
之后,她的状况急剧恶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
窗外月色清冷,银辉洒满窗棂。
洛朝凝的呼吸变得极其轻缓,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
宫尚角似有所感,猛地从浅眠中惊醒,扑到床边。
榻上的人,面容安宁,甚至嘴角还含着一丝极淡的、释然的微笑,仿佛只是沉入了美好的梦境。
但他握住的那只手,已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
“凝儿?”
他轻声唤道,带着最后一丝侥幸。
无人回应。
只有窗外风吹过银杏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宫尚角僵在原地,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
巨大的、无声的悲伤终于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一滴滚烫的泪,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下一刻,公主府内外,丧钟敲响。
沉重而悲凉的钟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传遍了整个京城。
云安大长公主,洛朝凝,薨。
举国哀悼。
皇帝下旨,辍朝三日,天下素缟。
公主的一生被浓墨重彩地书写:尊贵无比,深得圣心,于国有功,福寿双全,晚年安享天伦,最终安然离世。她的葬礼极尽哀荣,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百姓自发沿途跪送。
唯有最亲近的人,心中藏着那无法言说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