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挑了个父亲休沐、心情颇好的日子,抱着新描好的一幅工笔花鸟习作,怯生生地去了父亲的书房。
瓜尔佳·三泰看着小女儿递上来的画,虽笔触尚显稚嫩,但构图清新,用色雅致,透着一股灵气,不由得露出笑容:“我们馨妤画得越来越好了。”
馨妤微微垂着头,露出一段雪白纤细的脖颈,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恰到好处的孺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阿玛过誉了……女儿只是……只是觉得,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气度那般好,女儿……女儿也想多学些,不求像姐姐那般出色,只盼着能多懂些规矩道理,将来……将来不给阿玛和哥哥们丢脸。”
她说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眶似乎也微微泛红。
三泰看着女儿这副懂事又带着点自卑的模样,想起赫舍里氏平日里的偏心和玉宁的骄纵,心头不由得一软,涌起浓浓的怜惜。
“傻孩子,”
他温和地拍拍馨妤的肩膀,“想学是好事!阿玛的馨妤,自然也是极好的。你想学什么?”
“女儿……女儿想请一位先生,教导女儿四艺(琴棋书画)和八雅(诗、酒、花、茶、香、弈、曲、书)……女儿知道这花费不菲……”
她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愧疚。
“这有何难!”三泰大手一挥,当即应下,
“阿玛明日就让人去寻访,定给你请一位德才兼备的女先生来!我们瓜尔佳家的女儿,自然要知书达理。”
他本就对这个小女儿心存怜爱,此刻见她如此上进,心中更是欣慰,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很快,一位姓苏的江南女先生便进了府。
这位苏先生年约四旬,气质温婉沉静,学识渊博,尤其精通书画音律和闺阁礼仪。
馨妤的学习生涯,正式拉开了帷幕。
每日里,她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清晨,天光微熹,便起身练习仪态行走,站姿、坐姿、行礼的幅度角度,一丝一毫都不能错。
苏先生手持戒尺(虽极少真打),目光如炬,要求极其严格。
接着是书画。
习字需凝神静气,一笔一划,务求工整清丽,腕力指力的练习枯燥而辛苦。
绘画则更讲究意境与技法,山水花鸟,工笔写意,常常一坐就是半日,腰酸背痛。
午后是琴艺与棋艺。
琴弦初拨,难免刺耳,手指磨得生疼。
棋枰对弈,需步步为营,绞尽脑汁。
苏先生并不-要求她立刻成为国手,但基础的指法、乐理、棋路必须扎实。
穿插其中的,是诗文的背诵、品评,茶道香道的仪轨研习,甚至插花、点茶这些看似风雅、实则极其磨练心性的技艺。
每一分优雅从容的气度背后,都是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苦修。
若非有灵泉水和改造后强韧的身体支撑,一个十岁的孩子,根本无法承受如此高强度的学习。
馨妤却甘之如饴。
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完美的养分。
她知道,这些看似风花雪月的才艺,是未来在那座紫禁城里安身立命、乃至博取青睐的资本。
优雅的气质,得体的谈吐,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武器和护盾。
在苦修才艺的同时,馨妤另一项更重要的“功课”也在同步进行——打磨她精心设计的“人设”。
她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府中那个最得父亲欢心的柳姨娘。
柳姨娘生得不算顶美,却自有一股风流袅娜的韵味。
她在父亲面前,说话总是轻轻柔柔,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和仰慕;眼神流转间,欲语还休,三分娇怯七分情意;偶尔会微微侧首,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或者用帕子掩唇轻笑,姿态柔弱惹人怜惜。
馨妤将观察到的细节牢牢记在心里。
夜深人静时,她摒退丫鬟,独自一人对着一盆清水,或者一面打磨光亮的铜镜。
水面倒映出她稚嫩却已初显绝色的面容。
她尝试着微微蹙起眉心,让那双清澈的杏眼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如同晨雾笼罩的湖面,带着迷茫和无辜。嘴角微微向下撇,形成一个极细微的、带着委屈的弧度。
再配上轻轻咬着下唇的动作——力道要轻,不能留下齿痕,只显出一点脆弱和隐忍。
眼神是关键。
她反复练习,如何让眼神看起来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鹿,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少女的娇憨纯真。
眼波流转间,不能带媚,那太露骨,而是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天真懵懂,却又隐隐勾人探寻。
对着镜子,她练习说话的语气。
声音要细,要软,像春日里最嫩的柳条拂过水面。
语速要缓,带着点犹豫和不确定,偶尔,身体会配合着话语,恰到好处地轻轻一颤,如同风中娇花。
姿态更是精心设计。
见人时微微低头,露出一段优美的颈项曲线,显得恭顺又惹人怜爱。
行走时莲步轻移,裙裾微漾,绝不发出大的声响。
坐下时,腰背挺直却带着柔和的线条,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安静得像一幅仕女图。
这些精心设计的姿态、眼神、语气,被她一点点、潜移默化地融入日常生活。
在阿玛面前,她会适时地流露出对书画的困惑,眼神懵懂,声音细细软软地请教,带着全然的依赖。
当阿玛解答后,她会绽开一个带着羞怯和感激的笑容,眼里的水光恰到好处,让三泰心头柔软一片。
在两位哥哥面前,她则是那个懂事又带着点小小崇拜的妹妹。
松甘考校她新学的诗句时,她会微微紧张,细声细气地背诵,偶尔卡壳,便咬着下唇,眼神带着点求助的可怜,惹得大哥莞尔。
克鲁格兴冲冲地跟她讲骑射趣事,她会睁大眼睛,听得认真,适时地发出小小的惊叹,眼神纯真又充满向往,让二哥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在下人面前,她依旧是温和的,但那份温和里,多了一丝不容冒犯的沉静。
当秋月或冬雪悄悄向她禀报府中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时,她只是静静听着,眼神清澈,不置一词,却让两个丫头更加敬畏。
在额娘赫舍里氏和姐姐玉宁面前,她则完美地扮演着那个娴静怯懦、习惯性退让的嫡次女。
玉宁炫耀新得的首饰或衣裳,馨妤总是微微低着头,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羡慕。
赫舍里氏偶尔训斥她不够大方,她也只是身体轻轻一颤,垂着眼帘,娇声细语的认错。
那副逆来顺受、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模样,让赫舍里氏觉得索然无味,也懒得再多费口舌。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一天天的过去。
馨妤的身体在灵泉和丹药的滋养下健康茁壮,抽条似的长高了些,身姿越发窈窕,虽才十岁出头,却依稀可见那份属于未来绝世美人的风采。
她的才艺在苏先生的严格教导下突飞猛进。
虽然她本身已经学过琴棋书画,但毕竟是在现代学习的,很多方面与古代闺阁女子的教导有很大不同,这次的学习正好补足了这一点。
现在馨妤的那一手簪花小楷娟秀清丽,一幅工笔花鸟已能初窥意境,琴能抚出几支清雅的小曲,棋路也渐趋沉稳。
举手投足间,那份被精心雕琢过的优雅气度,已融入骨血,成为她最自然的底色。
秋月和冬雪,她们的忠诚在日复一日的潜移默化的教导中,被慢慢加固。
而她精心打磨的那副“楚楚可怜、娴静温顺、略带娇怯天真”的面具,也已经深入人心了。
在所有人眼中,她是那个虽然容颜长开了,但依旧性情安静柔顺的二格格瓜尔佳·馨妤。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看似柔弱无害的躯壳里,蕴藏着怎样一颗冷静筹谋、野心勃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