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她的直觉告诉她,绝对不是徐月。
海兰此时正站在人群后方,极力收敛着自己的存在感。
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低垂的眼帘下,是无人能窥见的复杂心绪——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懊恼与惊疑,很快又被更为冰冷的算计覆盖。
看到金玉妍如此激烈地撕扯撇清,看到徐月绝望恐惧的眼神,她心头那点微弱的负罪感迅速消散。
徐月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弃子,她帮着金玉妍和高曦月那样陷害姐姐就是该死,若她能就此顶了这口黑锅,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开....或者是将金玉妍拉下水。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魏嬿婉。
魏嬿婉此刻也正紧紧盯着御前,但神情凝重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了然,她知道自己的那一关过去了。
弘历的指节在扶手上缓慢地敲击着,目光沉冷地从徐月恐惧的脸庞,移到金玉妍急于撇清而显得有些扭曲的容颜,再掠过看似镇定却眼底翻涌着恨意的富察琅嬅和永远那样淡然的苏绿筠。
最后,他的视线在殿内所有人身上冰冷地逡巡了一圈。
沉默,如厚重的乌云笼罩,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终于,皇帝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秀常在徐氏,形迹可疑,所佩香囊藏匿疑凶之物。”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押入慎刑司,严加审讯,不论动用什么手段,朕只要真相。启祥宫主位御下不严,即日起禁足启祥宫,无旨不得外出。其余人等——”
他冰冷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全场,定格在魏嬿婉身上,片刻后移开:“二阿哥尚未脱离险境,各宫统统留在自己宫里为二阿哥抄写经文,不得擅动。”
最后,他看向两人苏绿筠:“纯妃,好好照顾皇后。”
“臣妾遵旨。”苏绿筠立刻福身柔声应道。
弘历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内殿,最后不舍地离去,他尚有重务在身,没办法一直陪着自己的妻儿。
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就算秀常在被发现有着致命的香粉,但他不信徐月一个人莫名其妙就要残害嫡子,他还是怀疑金玉妍。其次,让苏绿筠照顾皇后,就是表明他信任这位进退有度的妃位之首,哪怕是与皇后交好的贵妃他都不信。
金玉妍死死攥着丽心的手臂,指节发白,才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没有倒下。她精心保养的指甲几乎掐进丽心的皮肉里,那双曾经顾盼生姿的美目,此刻被巨大的恐慌和无处发泄的滔天怒火烧得通红。
众人刚刚走到门外,她猛地爆发,指着被太监架起来的徐月怒骂起来,那声音中裹挟着无处宣泄的怨毒与恐惧:
“贱人!下作的贱胚子!”
“本宫待你不薄!启祥宫的脸面、玉氏的脸面,还有本宫的璟璨....全让你这不中用的东西毁于一旦了!”
这声嘶吼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也彻底撕裂了她强撑的平静伪装。她胸口剧烈起伏,急促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嘉嫔。”苏绿筠站在门口蹙眉看着都有些不安的妃嫔们:“事情尚未水落石出,皇上也没有说这一切都与你有关,你不必这样生气。”
金玉妍想反驳些什么,却被她更加严厉的话语打断,众人从未见过苏绿筠这样,一时之间都噤了声音:
“只要你们没有做过自然就不必害怕,慌慌张张自乱阵脚才显得可疑!现在二阿哥尚未脱离险情,诸位妹妹该做的是安安稳稳待在自己宫里头,不要给皇上和皇后添烦恼。若有谁在这个时候生乱,本宫决不轻饶。”
高曦月眉头紧蹙,看着金玉妍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苏绿筠就在此时又看向她:“贵妃娘娘,请您留步。”
富察琅嬅瞧着虽然还好,其实已经被这巨大的打击抽空了所有力气,璟瑟又一直在她怀里低声啜泣。皇后和二阿哥她尚且能照拂,可两位公主不能无人看顾。
她走上前语气沉稳:“贵妃娘娘,和敬公主在这受了惊吓一直在哭,和安公主还在长春宫中,听闻这消息只怕心里也难安。还请您带着和敬公主一块回去,多多照顾两位公主。”
“不用你多说。”高曦月轻哼一声,转身进去哄璟瑟。
苏绿筠蹙眉,转头低声问慈心:“你觉得二阿哥这回....”
慈心缓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哎。”苏绿筠长叹一声:“让人将轿辇备好,若是真的如咱们想的那样....至少不能让娘娘坐在仪驾上回宫。”
说罢她又转头嘱咐筱果:“让莲心亲自盯着二阿哥这里,汤药进出,一概经由她和慈心的手,旁人不许经手。”
筱果立刻应喏。
海兰一直低垂着头,默默跟在人群最后,看似温顺无害,无人能窥见她心底如毒草般疯长的算计。
金玉妍果然上钩了,看她撕咬徐月的狰狞模样.....海兰心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快意。徐月这枚弃子也不算一点用都没有,虽然没能扳倒魏嬿婉,但能重创金玉妍,让皇帝疑上启祥宫,这个结果也不错。
只是娘娘.....
海兰目光飞快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瞥了一眼苏撷芳殿,随后猛地收回沉默地回了钟粹宫。
回启祥宫的路上,天边堆积的浓云终于化作一场倾盆暴雨,沉闷的雷声滚过天际,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琉璃瓦和青石板上,激起的蒙蒙水汽笼罩着宫殿。
宫门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风凄雨苦的世界,却关不住殿内更胜风雨的雷霆。
“蠢货!都是一群废物!”
金玉妍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狂怒与恐惧,她猛地将案几上一个精致的珐琅花瓶扫落在地,碎片溅落一地,吓得殿内宫女太监齐刷刷跪倒一片,瑟瑟发抖。
她目光就像是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徐月身边的另一个小宫女,声音尖利得几乎变了调:“连个常在都管不好?!说!那贱人何时得了那种肮脏东西?!是不是你替她藏的?你想害死本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