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彻底愣住了。
她办过无数案子，见过形形色色的目标。
有负隅顽抗的邪教徒，有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也有装疯卖傻的江湖骗子。
但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在一个可能是“灭世级”能量爆发点的现场，跟一个国家最高机密部门的王牌调查员，脸不红心不跳地讨论一百万精神损失费的人。
而且，还是在接一个听起来像是“捉鬼”业务的电话时，顺便提出来的。
这个年轻道士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构造？
陈凡完全没理会她石化的表情。
他挂断了李老板的电话，然后一脸诚恳地看着林晚星。
“女施主，你都听到了吧？”
“我这业务很繁忙的，预约都排到下个月了。”
他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算了起来。
“刚刚那个电话，就是一个潜在的大客户，酬劳至少是百万级别的。”
“你在这里，很耽误我赚钱的。”
“所以，咱们能不能先把我的精神损失费结一下？”
他捂着胸口，又开始了他那浮夸的表演。
“这样我才能安心，才能有钱去给我师父买点山参、灵芝什么的补补身子，他老人家为了保护道观，受伤很重。”
一旁闭目养神的清风道长，眼皮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这小王八蛋，无耻的境界又提升了。
林晚星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专业素养压下心头的荒诞感。
她试图用逻辑和程序来主导对话。
“陈先生，我们是国家工作人员，执行公务。你所说的精神损失费，没有任何法律依据。”
“如果你对我们的调查方式有异议，可以……”
“打住！”
陈凡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她。
“女施主，你这话就不对了。”
他指了指自己苍白的脸，又指了指旁边还在喘粗气的清风道长，最后指了指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今天早上，一伙暴徒非法闯入私人宗教场所，意图行凶，并对我和我师父造成了严重的精神创伤。”
“你们作为相关部门，没有第一时间出现保护我们，现在还来问东问西，耽误我治疗和工作。”
“于情于理，这笔赔偿，你们都得出。”
他顿了顿，露齿一笑。
“当然，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们要是觉得一百万太多，可以帮我把那伙暴徒抓回来，让他们赔。”
“我算算啊，医药费、误工费、菜地损失费、道观修缮费，再加上我的精神损失，凑个二百万应该差不多。”
林晚星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她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谈判技巧和审讯经验，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完全失效了。
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的逻辑自成一派，而且无懈可击。
她再次确认，跟这个目标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林晚星默默地走到一旁，背过身，启动了耳麦里的加密通讯。
“王局，目标A，陈凡，拒绝配合调查。”
“并且，他向我方索要一百万人民币，作为精神损失赔偿。”
通讯另一头，是短暂的沉默。
身经百战的王建国，显然也被这个发展给弄得有点懵。
几秒后，他沉稳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他……怎么说？”
林晚星言简意赅地将陈凡那套“你们不赔就让暴徒赔，暴徒赔得更多”的逻辑复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林晚星甚至能听到王局似乎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许久，王局的声音才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传来。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给他。”
林晚星一怔。
“王局？”
“我让你给他。”王建国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喙。
“启动‘特别经费’第3号预案。我倒要看看，一个能引动‘紫气’的传承者，拿到这笔钱，会去做什么。”
“是会去买天材地宝，还是会去修复洞天福地？”
“我要他接下来二十四小时的每一笔消费记录，精确到分。”
“是，王局！”林晚星立刻领命。
虽然她完全无法理解局长的决定，但执行命令是她的天职。
挂断通讯，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走回陈凡面前。
“你的要求，我们原则上同意了。”
“不过这笔钱属于特殊拨款，需要走流程，而且你需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她以为对方会追问协议内容，或者讨价还价。
没想到，陈凡眼睛一亮，搓着手，一脸的急不可耐。
“签签签！流程赶紧走！我赶时间！”
林晚星：“……”
她从战术背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了一份电子协议。
陈凡看都没看，直接拖到最后，用手指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钱呢？”
林晚星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在今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她收起平板，又拿出了一个类似poS机的黑色仪器。
“银行账号。”
陈凡麻利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林晚星在仪器上迅速操作着。
几秒钟后。
“叮咚！”
陈凡那台破旧的智能手机，响起了一阵悦耳的提示音。
他颤抖着手，划开屏幕。
一条银行短信，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
【xx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xx:xx收到转账：人民币1,000,000.00元，账户当前余额：1,000,013.54元。
一百万！
真的到账了！
陈凡看着那一长串的“0”，激动得差点心跳骤停。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位面若冰霜的黑衣女施主，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和真诚的笑容。
“施主！”
“你真是个好人啊！”
他上前一步，热情地握住了林晚星的手。
“你放心，以后我们白云观但凡有什么新业务，第一个通知你！给你打八折！”
林晚星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