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闻言默然。
白门楼正殿内。
曹操凝视着张承,眉头深锁。
他原以为张承会漫天要价,却未料对方连价码都懒得开,直接反问他能拿出什么——活像早已料定他根本无力偿付。
局势明摆着:若想劝孙澎退兵,光靠那些虚名头衔定然行不通。可正如张承所言,如今的曹操负债累累,连军饷都靠发行债劵维持,早已入不敷出。
军粮短缺更是雪上加霜——去年淳于琼火烧濮阳粮仓的恶果至今未消。为养活濮阳十万军民,曹操不得不寅吃卯粮,向世家大族高价购粮。
此番孤注一掷南征孙澎,实为不得已而为之。若按部就班发展,单是去年欠下的债务利息就足以压垮财政。唯有以战养战,方有一线生机。
可惜天不遂人愿。 ** 有赢就有输,既然押上全部筹码,自然要承担相应风险。
眼下即便想议和,曹操也实在掏不出像样的赎金。毕竟孙澎为抵御这次南征,同样调遣了近两万大军:五千狼牙营、三千铁骑、八千水师,外加数千运粮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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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损失,绝非曹**一句误会就能轻描淡写揭过,必须设法弥补。
曹操沉默良久,难以启齿。此番主动兴兵却战败求和,本就理亏。如今张承所言句句在理——若要求和,总要拿出诚意,岂能当作无事发生?
此刻帐中文武官员虽众,却无人再如先前般出列与张承争辩。众人皆静候曹操决断。
沉吟多时,曹操抬眼看向张承:如你所见,我军现状孙州牧亦知。钱粮方面实在难以满足,现有一议,你且带回商议。若可,则各自收兵;若不可,再作计较。
张承拱手:理当如此。
曹操似有踌躇,终道:我欲奏请天子,册封孙澎为吴王,你意下如何?
此言令满座哗然。
汉高祖立非刘不王之制,曹操这是要逼天子违逆祖训!若得吴王封号,孙澎便不再受州牧限制,所据疆土皆属吴国。更可名正言顺建制开府,广纳贤才。
张承心知,孙澎虽不重公卿将位,但这异姓封王之事,想必会动心。但若曹操以为区区王号就能打发孙澎,未免太过轻视。
这次定要让曹操见识何为得寸进尺!
张承直视曹操,正色道:曹司空所提,我自当转呈主公。不过现在便可告知,单凭吴王封号,我家主公绝不会退兵。
曹操早知孙澎秉性,只是静待张承开出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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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稍作思忖,对曹操言道:曹司空,细究起来,您府上倒还有些值钱家当。
曹操眸光微闪,揣摩不透对方话中玄机。
张承浑然不顾曹操面色,径直说道:我家主公孙将军有言,若要和谈倒也不难。既然钱粮两缺,不如以战马抵偿。三千匹良驹足矣,绝不贪多。
此言一出,满堂寂然。
曹操胸膛剧烈起伏,两侧武将目露凶光,帐中杀气骤起。若目光能化作利刃,张承此刻恐已体无完肤。
偏偏这使者谈笑自若,仿佛不过在酒肆点菜一般闲适。
曹操连吸数口气才道:孙澎竟打我军马主意?
张承从容摊手:眼下司空府中,怕也只有这些战马尚值些银两。
曹操强压怒意:战马免谈!若有他事相商便说,否则今日就到此为止。
张承意味深长地提醒:主公尚有句话要我转达。
趁那五千铁骑尚在,不如早作决断。
曹操勃然大怒,当即命人将其逐出。
张承回驿馆后遣人送信,自顾自在城中畅游,甚是逍遥。曹操则加紧调兵遣将,筹划应对孙澎水师。
这孙澎竟敢觊觎我的战马?
** 可赠,宝马休想!
断无可能!
这简直是要取我性命!
曹某半生戎马才攒下这些骑兵,除非踏过我的尸首!
如今唯有指望夏侯渊的铁骑能重创孙澎水军。可张承那句诛心之言,却始终在耳畔回响......
曹操此刻正驻守于白门楼,神色焦虑不安。
就在不久前,荆州方面传来紧急军情:周瑜亲率万余水师分三路强渡长江,直指南阳郡!南阳太守田豫接 ** 来三道求援信函,称周瑜麾下猛将邢道荣已连斩三员守将,当地军民闻其名无不色变。然而曹操除了命令田豫死守待援外,竟无法给出援军抵达的具体时间——因为诸葛亮进犯汝南的军报已先一步送至案头。
这位卧龙先生麾下仅有两支劲旅:赵云的骑兵营与吕蒙的狼牙营。虽知这两支精锐更擅 ** 而非攻城,但诸葛亮此次大张旗鼓进犯汝南,仍让曹操作战室内如坐针毡。
短短半月间,战局竟完全逆转。昔日主动出击的曹操被迫转入全面防守,而原本据守徐州的孙澎却从三面展开 ** 。更令曹操焦头烂额的是,许昌最后留守的预备部队也不得不调往汝南驰援。此刻那五千骑兵若再有闪失,便真如谋士张承所言——连谈判的底牌都将丧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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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阳一带,曹操也是有心无力,麾下兵力捉襟见肘,连邢道荣这等人物都能横行无忌。
三线战事吃紧,令曹操焦头烂额。他万万不曾料到,短短数月间孙澎竟成长到如此骇人的地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去捅孙澎这个马蜂窝。
下邳城中,张承整天优哉游哉地混日子。
今日照例逛窑子听小曲,反正是公差消费,回头找孙澎报销便是。
这般快活日子,张承巴不得曹操继续装聋作哑——让老子再多逍遥几天,赚翻了!
许昌城内,司马懿却摊上了件要命的事。
司空府属官急报:市面上流通的许昌宝券,竟比去年发行的总数多出不少!
去年此时,正是这宝券帮曹操渡过难关。
今年司马懿又玩起增发把戏,搞了个古代版庞氏骗局。
谁知兑付利息时,属官们惊恐地发现——按去年承诺兑完款项后,竟还有大批人手持宝券前来索偿!
直到这时他们才醒悟:许昌宝券被人伪造了!
更要命的是,连曹操的印钞工匠和司马懿本人,都分辨不出这些宝券的真伪。
司马懿背脊发凉:明明设置了三重防伪标记,如今竟被仿得天衣无缝!
按照原计划,这骗局本该能维持数年。岂料刚开局就遭大规模造假!
更要命的是,尚未兑付的持券人多是曹营重臣和世家大族。
换言之,最早来兑付的那批人,用的几乎全是假券!
曹操等于用真金白银回收了一堆废纸,如今正主上门讨债,府库却早已空空如也。
糟了,这回被人将了一军!
司马懿心中骤然明了,必是孙澎暗中作梗。难怪这两年孙澎对造纸术毫无防备,任凭曹魏学去,原来在此处设下陷阱!
此刻司马懿已萌生退意,欲收拾行装逃离。然而司马氏祖宅田产皆在河内温县,全在曹操掌控之中,除非舍弃祖业,否则只能与曹魏共存亡。
归家途中,恰遇长兄司马朗。见司马懿神色凝重,司马朗已猜中七八分——许昌宝券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司空府银钱告罄,持券士族却仍围堵府门讨要兑付。
此事根本无需辩解。纵使声称有人伪造宝券兑走银钱,民众也会质问:假券何在?即便出示假券,众人亦会指责防伪不力,岂能让持券者承担损失?
这笔亏空之巨,纵使司马氏倾家荡产,也难抵百分之一。纵使司马懿足智多谋,面对此等死局亦束手无策。只怨他过于自信,未料防伪印记竟被完美仿制,真伪莫辨。
此时此刻,司马朗所忧非是胞弟处境,而是整个司马氏家族的存亡。司马懿这一着,非但将曹操置于火上,更是将其推入万丈深渊。作为宝券倡始者却难辨真伪,市面伪券数量已成谜团,纵使曹操富可敌国也难填此无底洞。
更令司马懿绝望的是,曹孙战局已然逆转——原本南征的曹操,此刻竟成北伐的孙澎迎击之敌。欲求和谈,双方却为战马交割争执不休,陷入僵局。
许昌宝券的 ** 爆发后,曹操在许都的信用彻底崩塌。众多豪族持券上门讨债,场面一度失控。
远在下邳的曹操接到荀彧急报,当场昏厥不醒。华佗施尽针术仍无法将其唤醒。
两日后,曹操方苏醒过来。这位年近半百的枭雄此刻彷徨无措,犹如少年般茫然。外有孙澎大军压境,内有巨额债务缠身。
正当此时,侍从来报:张承求见。
再会曹操时,张承暗自吃惊。短短数日,这位枭雄已显老态,鬂间添了银丝,眼下多了青黑。
作为孙澎使节,张承对此唯有幸灾乐祸。当年徐州屠城的 ** ,可曾有过半分怜悯?
倒是急不可耐。曹操冷眼相待。
张承正色道:此行为议商事而来。
是你之意?抑或孙澎授意?
能解司空燃眉之急,何须计较交易对象?
曹操厉声:孙澎就这般笃定必胜?
张承从容应答:胜负已非关键。即便击退扬州三路兵马,许昌危局岂能化解?
果然与尔等脱不了干系!
张承浅笑:司空慎言。我等不过是消息灵通些罢了。
消息竟比本官还快?曹操怒极。
这正是司空与我家主公的差距所在。消息迟滞,难道不该反躬自省?
曹操被张承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这段时 ** 虽常动怒,此刻倒未发作,只轻叹一声,身旁郭嘉等人神色愈发凝重。
待心绪平复,曹操才开口问道:孙澎想与孤谈什么交易?
张承并未直接作答,反而反问道:曹司空近来想必库府吃紧?
曹操沉默以对,张承继续道:去岁此时,曹司空与我主也曾达成一笔交易,想必还记得?
曹操立时想起孙澎强索杜氏之辱,郭嘉等人却已会意——孙澎此番必有所图。
孙澎又想用粮草换流民?
张承摆手道:非也。曹司空眼下缺的岂是粮秣?分明是钱!
曹操目光如电:孙澎要拿钱买人?
张承摇头:曹司空此言差矣。去岁我主用粮换来的流民,多有逃回豫徐二州者。今岁我主有新议——请曹司空将南阳郡归还荆州。
满座哗然。南阳乃天下第一郡,一郡可抵半州!
不待众人反应,张承又道:此非漫天要价。若曹司空愿以战马相抵,南阳亦可作罢。若允诺归还南阳,我主愿为曹司空填补今岁许昌宝券亏空。机会仅此一次。
另有一言相劝:曹司空手中骑兵尚存时,及早变现为妙。说罢拱手告退。
曹操旋即收束心神,向郭嘉贾诩问道:二位以为,孙澎此举意欲何为?
郭嘉怒声道:许昌的挤兑 ** ,分明是孙澎的人在背后捣鬼!他家的造纸技术无人能及,司马懿必须承担这个责任!
贾诩附和道:追责司马懿是后话,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危机。张承刚才那番话,分明是在向我们 ** ——他们就是要用许昌的金融动荡逼我们交出南阳,甚至索要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