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棣华瞥了萧文慧一眼,把头往门口摆了摆,示意去给你公爹开门。
萧文慧嘻嘻一笑,跑到院门口把门拉开,边把公爹往院子里让边跟他说,“我大哥没事,就是在京市娶了媳妇儿,发电报来叫我娘去西北团聚。”
“千行娶媳妇儿了?这可是大喜事啊,咋不回来热闹热闹?”田满仓进院子几步就停了步子,童棣华也拿着电报到了院子中间。
她一个人住着这个大院子,平常轻易不让人进屋,少些来往就少些麻烦。
“我哥能不能探亲放假自己说了也不算,这您还不明白?”萧文慧对萧千行的崇拜全都写在脸上。
尤其是萧千行明确说了留一间大瓦房给妹妹回娘家落脚这件事,让这十里八村的出嫁女不管是老还是小的,谁人不羡慕她。
虽说田家对她也很好,但有这样给自己撑腰的大哥,还有一间大瓦房,谁又会嫌自己的腰杆子太硬呢!
“也是也是,千行上次还跟我说他那个团是要紧的单位,成日里不是训练就是执行任务,这个我是最懂的。”
田满仓年轻的时候当过民兵队长,自认是七林子大队最懂军队的人,对十几岁就参军打仗的萧千行也是极为佩服。
后来知道自家二小子跟萧文慧谈对象时,不但举双手赞成,还让孩子娘额外添了一个银镯子当彩礼。萧文慧进门后老两口待她也很是亲厚,跟待闺女差不多。
“喏,亲家你也看看这电报。”
童棣华把电报递给田满仓,看着敞开的大门对萧文慧很满意,这丫头看起来风风火火,但做事还是很贴心的。
这大门敞开三个人又在院中站着说话,无论多爱嚼舌根子的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呦,这么密的一张纸,得花不少钱啊!”
果然,田满仓也是个过日子的人,忍不住伸出手指就去数格子。
童棣华和萧文慧相视一笑,由着他去数。
田满仓数完后在心里默默一算,咂了咂舌,这才去看电报上的内容。一边看一边小声念,来回念了两遍,才把电报纸还给童棣华。
“亲家,既然千行叫你们去你们就去看看呗,原来他一条棍你们去了部队没意思,现在娶了媳妇肯定是要随军的,你们去帮着张罗张罗,也显得重视不是!”
“我刚才跟文慧商量也是这个意思。让她去公社给部队打个电话,问准了我们就去看看。”
“这就对了!”田满仓点头,又从腰间抽出烟袋点了一袋,一边咂摸,一边分析,
“千行在电报上说还寄了挂号信。按时间算再有个五天也就到了,让老二带着文慧先去打电话,我也让她娘给千行准备点东西,要不等挂号信到了再走?”
“行,让田玢和文慧带着小满跟我一起去吧,亲家看能成不?”童棣华跟田满仓商量。
既然大儿子说欢迎他们都去,就索性把大家都带上,包括萧文军两口子一起,免得说他当大哥的厚此薄彼。
只是现在马上就要收秋,这带走一个壮劳力,不知道田满仓心里愿不愿意。
“那有啥不能成的,去,只要亲家你不嫌弃,也让二小子沾沾光跟着出去见见世面。”
田满仓虽然种了半辈子地,连佳木县都没有出过,但为人却是有心胸有眼光的,能让二小子跟着出去见见世面,可比收秋的一个劳动力强。
“好——,”童棣华话音未落,门口就走进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穿着粉白格子连衣裙,梳着两条马尾,尖声尖气说,
“妈,我可是听到田队长念的电报内容了,大哥说了邀请我们都去。你还没叫小军和我呢,怎么先叫上田玢了?”
来人正是萧文军去年娶的媳妇儿,在七林子大队插队的知青万芳,一个人嫌狗憎的搅家精。
“田玢是你叫的吗?姐夫两个字叫着烫嘴?”
萧文慧可不惯她这臭毛病,她发起狠来连萧文军都打,还在意你这个弟媳妇儿?
“二姐,我就是习惯了,没嫁给小军之前我就叫他田玢,现在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不过你们背着我和小军——,”
“你先给我闭嘴吧。没嫁给小军之前你把他叫萧同志,把我娘叫童大夫,把我叫文慧姐,怎么这三个称呼都能改,到了田玢这就改不了?”
“本来你叫不叫他姐夫我根本无所谓,但你这假模假式的怪样子我就看不惯。我告诉你,要么就都照结婚前的称呼来,要么就老老实实的都改口。”
“再敢给我阴阳怪气,你看我怎么治你!”
萧文慧看到万芳就是一肚子气,就像看见萧家这口白米缸里掉进来一粒老鼠屎,就算把这粒老鼠屎挑出来,整缸米也都粘上臊腥味,吃也吃不下,倒也不能倒。便连带着在心里把萧文军这个蠢货又骂了一遍,青天白日的都能被人碰瓷。
万芳是沪市来的知青,插队到七林子大队已经有两年了。
成天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城市大小姐派头,可插队一年多家里连个包袱皮儿都没给她寄过,有时候连牙膏卫生纸都不凑手,全身上下就剩一张嘴硬了。
知青点总共就十来个知青,她是一会儿挑拨这个,一会儿煽动那个,尽干些损人不利己没屁眼儿的事儿。
大队的人都知道她是根人形搅屎棍,谁也懒得搭理她,可万万没想到,自从萧文军修了那四间大瓦房,就被万芳给偷偷盯上了。
说起来这萧家这三个孩子,萧千行就不用说了,性格成就大家都是知道的。
萧千行离家时萧文慧才十来岁,萧文军更小,萧千行当兵的前几年也没有能力照顾家里,萧文慧就自觉承担起长姐的责任,上要照顾病弱的母亲,下要看顾年幼的弟弟,时间一长,她的性子越来越泼辣,母亲和弟弟的性格则越来越柔和。
不过萧文军只是脾气好耐性足,并不是那种不知道花香屁臭的滥好人。
而且他从不好高骛远,即便后来萧千行在部队发展的很好,也问过他要不要去当兵或者安排工作,他也没有提过任何要求。
他知道哥哥的一切都是他一刀一枪闯出来的,尤其是两年前萧千行回来探亲,兄弟俩一起去河边洗澡,他看见哥哥的前胸后背大腿小腿遍布伤痕,说是没有一块好肉半点都不夸张。
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平白的趴在哥哥身上吸血。
哥哥给他盖了房子,又一力承担了母亲的养老,还常常寄些钱票补贴他们的生活,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