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沈念卿的沉默持续了足足有半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苏晚紧握着听筒,指甲掐进掌心,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
终于,沈念卿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令人心悸:“说完了?”
苏晚一愣,准备好的哭诉和哀求卡在喉咙里。沈念卿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苏晚,”沈念卿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收起你这套拙劣的表演。卢卡·科斯塔要做什么,我比你更清楚。至于你……”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嘲讽,“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将苏晚浇了个透心凉。她最后的希望,她试图搅浑水的努力,在沈念卿绝对冷静的理智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沈念卿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甚至不屑于利用她。
“不过,”沈念卿话锋突然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替我转告卢卡·科斯塔,或者,你自己记住——他想要的东西,在我手里。但他若敢再把手伸向我和我的家人,我保证,那些东西会出现在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地方。包括他在威尼斯那点见不得光的‘小爱好’的……全部细节。”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止!沈念卿不仅知道卢卡的目标,甚至似乎……掌握着比想象中更致命的筹码!她连卢卡在威尼斯的“爱好”(那无疑是针对她苏晚的暴行)都一清二楚!这个女人,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还有你,苏晚。”沈念卿的声音冷了下去,“这是最后一次。别再试图联系我。你好自为之。”
“嘟…嘟…嘟…”
忙音响起,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苏晚僵在原地,握着听筒的手无力地垂下,浑身冰冷。她不仅没有求得生机,反而自取其辱,更可怕的是,她隐约感觉到,沈念卿似乎有意通过她,向卢卡传递一个极其强硬且危险的信息。自己彻底成了两个巨头之间传话的棋子,随时可能被碾碎。
第二天清晨,卢卡准时出现在客厅,眼神阴鸷地看着苏晚:“结果?”
苏晚脸色苍白,将昨晚与沈念卿通话的内容,删减了羞辱自己的部分,重点转达了沈念卿对卢卡的警告。
听到沈念卿不仅明确拒绝,反而发出更强硬的威胁,甚至提到了“威尼斯”,卢卡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翻涌着狂暴的杀意。他猛地一脚踹翻了身旁昂贵的花梨木边几,精美的瓷器碎裂一地。
“好!很好!沈念卿!你够胆!”卢卡低吼着,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沈念卿的反应,无疑是对他权威最直接的挑衅!他原本只想清除一个潜在的麻烦,现在,这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关乎尊严和地盘的面子之战!
他猛地转向苏晚,眼神凶狠:“你确定她提到了威尼斯?”
苏晚瑟缩了一下,艰难地点点头。
卢卡死死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的真伪,又像是在压抑着将她撕碎的冲动。良久,他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看来,是我小看了这位魏太太。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他走到苏晚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既然她不肯交换,那你对我而言,暂时就没用了。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苏晚恐惧地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
然而,卢卡并没有进一步施暴,而是松开了手,语气变得诡异起来:“不过,在你还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之前,我不会杀你。”
他转身对门口的心腹吩咐:“准备一下,我们回意大利。带上她。”
苏晚猛地睁开眼,去意大利?那意味着彻底落入卢卡的魔掌,远离她唯一可能有一线生机的地方(魏友泉的势力范围)!
“不!卢卡!我不要去意大利!”她失声喊道,绝望地抓住他的手臂。
卢卡嫌恶地甩开她,眼神冰冷:“由不得你选择。在我和沈念卿、魏友泉之间的事情彻底了结之前,你最好乖乖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几个小时后,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私人飞机从旧金山一个偏僻的私人机场起飞,目的地:意大利,卡拉布里亚。苏晚坐在舷窗边,看着脚下逐渐缩小的城市,心中一片死灰。她感觉自己正被拖入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漩涡,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香港,沈念卿挂断苏晚的电话后,脸上依旧平静无波。她走到书桌前,打开那个存有魏友泉累累罪证的加密硬盘,目光落在标注着“卢卡·科斯塔”和“威尼斯”的子文件夹上,眼神复杂。
她刚才对苏晚说的并非虚张声势。她确实掌握着一些关于卢卡在威尼斯那段过往的、更具体的线索,虽然未必是法庭上的铁证,但足以在特定圈子里给卢卡带来极大的麻烦。她原本并不想动用这些,但卢卡竟敢直接对她下手,这触碰了她的底线。
她沉思片刻,拿起另一部加密电话,接通了一个号码:“陈伯,麻烦您一件事。将我们之前整理的,关于科斯塔家族在巴尔干地区那几个‘灰色’生意的财务流向分析报告,匿名送给他们在南美那几个对头家族。记住,要看起来像是从意大利内部泄露出去的。”
“是,小姐。”电话那头传来沉稳的应答。
沈念卿挂断电话,眼神冰冷。她不会亲自下场与卢卡肉搏,那太低级。但她不介意给这头愤怒的公牛旁边,再点上一把火,让他后院起火,无暇他顾。这叫隔岸观火,驱虎吞狼。
至于魏友泉……沈念卿走到窗边,看着维多利亚港的繁华景象。李铮刚刚汇报,魏友泉已经加派了最高级别的安保力量“保护”她,实则是软禁。他也切断了与她名下部分核心资产的直接管理权。
沈念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魏友泉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愤怒,猜忌,以及试图加强控制。也好,就让他先去应付卢卡那条疯狗吧。她正好可以利用这段被“保护”起来的时间,加速完成资产的剥离和转移。魏友泉越是被外部麻烦牵扯精力,对她的内部动作就越不敏感。
这场风暴,对苏晚是灭顶之灾,对魏友泉是严峻挑战,但对她沈念卿而言,或许……是一个难得的、金蝉脱壳的机会。她拿起画笔,继续完成那幅未画完的、描绘暴风雨中海燕的水墨画,眼神专注而平静。
风暴已然降临,每个人都在根据自己的位置和筹码,做出选择。苏晚沦为棋子,身陷囹圄;魏友泉怒而迎战,内外交困;而沈念卿,则冷静地置身漩涡边缘,一边加固防线,一边悄然织网。最终谁能从这场风暴中幸存,并攫取最大的利益,尚未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旧有的平衡已被彻底打破,一场更残酷的洗牌,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