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在我那接触到灵气太过于充足了,窍穴自通,可惜年龄太小了无法修行功法,空有境界无实力。李易当时是这么说的,可语气里的赞许骗不了人。
高狠狠咬了口饼,饼渣掉落在衣襟上。连个六岁的娃娃都比他强,他这个二十岁的皇子,简直像个笑话。
下午的兵法课设在演武场旁的凉棚下,王翦老爷子背着手站在沙盘前,声音洪亮如钟:前日讲的崤山之战,谁能说说秦军失利的关键?
扶苏率先起身:学生以为,在于轻敌冒进,未察地形...
高坐在后排,听着扶苏条理清晰的分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以前在咸阳宫,他自认对兵法的理解不输旁人,可自从那次与先生外出回来后,他才发现扶苏不仅修行厉害,兵法谋略也远超于他。王翦老爷子看扶苏的眼神,就像看着块璞玉,那眼神里的欣赏,是他从未得到过的。
高,你来说说。王翦忽然点了他的名。
高慌忙起身,脑子里乱糟糟的:我...我觉得...是补给线太长...
糊涂!王翦眉头一皱,崤山地势险要,秦军是孤军深入,关键在于未能联络当地部族,导致消息闭塞!
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低着头不敢吭声。胡亥在旁边偷偷扯他的袖子,低声道:高子哥,你今儿魂不守舍的,被鬼缠身了?
他甩开胡亥的手,心里堵得厉害。连兵法课都听不进去了,他还能做什么?
傍晚的修行训练是最让他煎熬的时刻。
夕阳把演武场染成金红色,李易坐在场边的树荫下,看着众人盘膝打坐。
沉下心,意守丹田,顺着经脉慢慢导气...李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别想着一步登天,气脉就像水渠,得一点点疏通。
高闭上眼,努力摒除杂念。他能感觉到周围流动的微弱气息,能听到兄弟们平稳的呼吸声,可那股气就是不肯钻进他的丹田。它像个调皮的孩子,在经脉里东游西荡,刚要聚到一起,就地散开了。
他偷偷睁开眼,看见扶苏周身隐隐有白气缭绕,显然已经进入了深层次的吐纳。
蒋闾和王离二人皆眉头微蹙,周身逸散出淡淡的金光。连胡亥都闭着眼,嘴角挂着傻笑,看样子也摸到了些门道。
最让他心头一刺的是元曼。
那小豆丁被先生抱在怀里,小手放在丹田处,小脸红扑扑的,竟也有模有样。
李易说她的境界是空的,可那也是实实在在的二窍啊。
呼...高长长吐出一口气,挫败感像潮水般涌来。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起一阵风,惊动了周围的人。
怎么了?李易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先生,我...我想再跑几圈。高咬着牙说。
李易挑眉,刚才晨跑跑不动,现在倒有劲儿了?
我...高说不出话来。他只是不想再坐着,不想再看着别人一点点进步,而自己停在原地。
坐下。李易的声音沉了沉,修行不是蛮干,你这心浮气躁的样子,跑一百圈也没用。
高僵在原地,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却暖不了心里的寒意。周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专心吐纳,没人注意他的窘迫。他忽然觉得很孤独,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
过来。李易朝他招招手。
高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低着头不敢看他。
伸手。
他依言伸出手,李易的指尖落在他的脉门上。温热的触感传来,一股柔和的气息顺着手臂缓缓游走,所过之处,经脉里的滞涩感竟减轻了些。
感觉到了吗?李易问。
高愣了愣,下意识点头:有...有点暖。
你的气脉没堵,就是太急功近利,把气都吓跑了。李易收回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种地,你天天翻土却不浇水,种子能发芽吗?
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李易打断:别跟我说你多努力,方向错了,越努力越离谱。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这些日子的委屈、不甘、自我怀疑,像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
先生,他声音发哑,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修行?
李易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你以为扶苏天生就厉害?他刚和我出门时,我天天都想掐死他,脑筋又死还不听劝,他那是一下悟到了想通了,才一日千里的。
高愣住了:真的?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李易白了他一眼,胡亥那混球更别提,前三个月连吐纳都找不着调,天天被我抽,你不是也知道吗?
他看着李易不似作伪的神情,心里忽然松了些。是啊,他总看见别人的进步,却忘了他们也有笨拙的时候。
那...那季曼...
那丫头是例外,百年难遇。李易哼了声,你跟个六岁娃娃比,出息了?
高被说得脸上发烫,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啊,跟个小豆丁较劲,确实挺没出息的。
回去吧,晚上药浴时别胡思乱想,就想着水里有鱼,你要慢慢抓。李易挥挥手,又闭上了眼。
高鞠了一躬,转身往住处走。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竟没那么灼人了。他摸了摸胸口,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好像终于落回了原处。
或许,他真的太急了。
晚上的药浴设在庄子西侧的汤池,池子里飘着各种草药,蒸腾的热气带着股清苦的香气。
高泡在水里,按照李易说的,试着放慢呼吸,不去刻意引导气息,只静静感受水流的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丹田处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像初春的嫩芽,轻轻破土而出。
他心头一动,刚想凝神去抓,却想起李易的话,又慢慢放松下来。那丝暖意没有散去,反而像有了生命似的,在丹田处轻轻搏动。
你在瞎抽抽啥呢?胡亥的脑袋从水面探出来,一脸好奇。
高看着他,忽然笑了:嗯,抓到条小鱼苗。
我草,你不会在水里!!!你有点太压抑了。胡亥惊得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
高一脸黑线:“我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是真想锤死你啊。”
胡亥似乎是想到什么了,缓缓挪动过来:“找到了?”
高点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不远处,扶苏正闭目运气,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蒋闾和王离在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传来笑声。
高靠在池壁上,看着眼前众人嬉笑打闹的景象,忽然觉得这夏日的夜晚,也没那么难熬了。
或许,他离引气入体,真的不远了。
就算慢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