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茜守在灶房，眼睛紧紧盯着锅里的药汤，生怕火大了煎糊，火小了煎不透。大夫特意叮嘱过，这药得大火烧开再转小火慢煎，差一分火候都不行，她不敢有半点马虎，手里攥着火钳，时不时调整灶膛里的柴火，额头上的细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也顾不上擦。
药香越来越浓，飘得满院子都是。宋茜凑到锅边，掀开锅盖看了看，药汤正咕嘟咕嘟冒泡，颜色也变成了深褐色，看着差不多了，就慢慢把柴火往旁边拨了拨，转成小火，又守了一刻钟，才敢关火。
她找了个干净的粗瓷碗，又拿了块纱布铺在碗上，小心翼翼地把药汤滤进去，大夫说过，药渣要滤干净，不然喝了容易卡着。刚滤了小半碗，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秀英的声音：“宋茜！药煎好了没？娘让我来看看，爹都醒了，等着喝药呢！”
“快好了，再等会儿，滤完药渣就行！”宋茜赶紧应着，手里的动作加快了点。可越急越容易出岔子，她刚要把药罐往旁边挪，没注意罐底太烫，手一哆嗦，药罐“哐当”一声，洒了小半碗药汤在地上，剩下的也晃出了不少。
宋茜心里一慌，赶紧放下药罐，看着地上洒了的药汤，心疼得不行，这药是陈小伟和张仙凤跑了大老远去镇上抓的，花钱不说，还耽误了不少功夫，现在洒了一半，肯定不够公爹喝了。
秀英跑进灶房，看见地上的药汤，又看了看碗里剩下的小半碗药，一下子就炸了：“宋茜！你咋这么笨？连煎个药都能洒了！这药多金贵你知道吗？爹还等着喝呢，你现在洒了，咋整啊？”
宋茜的脸一下子白了，赶紧蹲下来，想把地上的药汤擦了，嘴里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注意罐底太烫，手滑了……要不，我再重新煎一副？”
“重新煎？你以为这药是路边的草啊，想煎就能煎？”秀英瞪着她，“这药是镇上药铺特有的，剩下的药材只够煎这一副了，再煎就得去镇上重新抓，来回又要一个多时辰，爹能等那么久吗？”
这话一出口，宋茜更慌了，坐在地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张仙凤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打骂她。
果然，没一会儿，张仙凤就跟着走进来了，看见地上的药汤，又看了看碗里的药，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比刚才公爹晕倒的时候还要难看：“宋茜！你能干点啥？让你煎个药都能搞砸！这药是给你爹救命的，你居然洒了一半，你是不是故意的，不想让你爹好起来？”
“我没有！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宋茜赶紧站起来，拉着张仙凤的胳膊，小声恳求，“我再想想办法，要不，我去村里问问，有没有谁家有类似的药材，借一点回来，凑着煎一副？”
“借？你跟谁借？”张仙凤甩开她的手，“村里的人家哪有这种治心口疼的药材？就算有，人家也得留着自己用，凭啥借给你？我看你就是没长脑子，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今天要是你爹因为没及时喝上药出了啥事，我饶不了你！”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刘婶的声音：“张大姐，你家老爷子咋样了？我炖了点小米粥，过来看看能不能让老爷子喝点垫垫肚子。”
张仙凤听见刘婶的声音，脸色更难看了，早上还跟人家吵过架，现在人家居然主动来送粥，她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可又拉不下脸，只能硬着头皮说：“刘婶，你咋来了？我家老头子刚醒，正等着喝药呢，结果宋茜把药洒了一半，现在没药了。”
刘婶走进灶房，看见地上的药汤，又看了看宋茜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原来是这事啊，你也别骂宋茜了，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对了，你家老爷子喝的是不是治急性心口疼的药？里面是不是有丹参、当归和黄芪？”
张仙凤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啊，大夫开的药方里，是有这几味药，你咋知道？”
“我家老头子以前也犯过心口疼，大夫给开的药方里就有这几味，我家里还剩点药材，不多，但凑着你家剩下的，应该能再煎一副。”刘婶笑着说，“我这就回去拿，你让宋茜把灶房收拾干净，等我把药材拿来，赶紧再煎一副，别耽误了老爷子喝药。”
张仙凤没想到刘婶会这么帮忙，早上还跟人家吵得面红耳赤，现在人家不仅不记恨，还主动来送药材，她心里又愧疚又感动，赶紧说：“刘婶，真是谢谢你了！早上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没弄清楚就跟你吵架，你别往心里去。”
“嗨，都是乡里乡亲的，哪能记那么多仇。”刘婶摆了摆手，“老爷子的身体要紧，我先回去拿药材，很快就来。”
说完，刘婶转身就往外走，脚步飞快。张仙凤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转头看了宋茜一眼，没再骂她，只是说：“赶紧把地上的药汤擦干净，再把药罐洗了，等刘婶把药材拿来，好好煎，别再出岔子了。”
“哎，我这就擦！”宋茜赶紧应着，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刘婶来了，不然她今天肯定又要挨骂受罚了。她拿起抹布，赶紧把地上的药汤擦干净，又把药罐洗了好几遍，生怕有残留的药渣影响药效。
没一会儿，刘婶就拿着一小包药材回来了，递给张仙凤：“这里面是丹参和当归，黄芪我家里不多了，就剩一点，你跟你家剩下的凑一凑，应该够煎一副了，煎的时候还是按照大夫说的火候，别弄错了。”
“谢谢刘婶，真是太麻烦你了！”张仙凤接过药材，赶紧道谢，“等我家老头子好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不用谢，都是应该的。”刘婶走到院子里，看了看躺椅上的公爹，又问，“老爷子醒了？精神咋样？”
“刚醒没多久，还没怎么说话，正等着喝药呢。”张仙凤说，“你炖的小米粥，快进屋坐，我让宋茜给你倒碗水。”
“不了，我还要回去看着我家老头子，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刘婶摆了摆手，“小米粥你给老爷子盛点，等他喝完药，要是饿了，就能喝点垫垫肚子，小米粥养胃，适合老爷子吃。”
说完，刘婶又叮嘱了几句，让张仙凤多留意公爹的情况，才转身走了。张仙凤看着手里的药材和桌上的小米粥，心里暖烘烘的，以前总觉得乡里乡亲的，没什么真情实意，现在才知道，关键时候，还是邻居最靠谱。
她拿着药材走进灶房，递给宋茜：“这是刘婶拿来的药材，你跟剩下的凑一凑，赶紧再煎一副，这次一定要小心点，别再洒了。”
“知道了，娘，我会小心的。”宋茜接过药材，仔细打开，把刘婶拿来的丹参和当归，跟剩下的药材放在一起，又核对了一遍，确认没错，才放进药罐里，添了水，架起柴火开始煎。
这次，宋茜更小心了，眼睛一直盯着药罐，不敢有半点走神，手里的火钳也攥得紧紧的，时不时调整柴火的大小。张仙凤也没走，就站在灶房门口看着，生怕再出岔子。
大概半个时辰后，药终于煎好了。宋茜小心翼翼地把药罐挪下来，用纱布滤好药渣，把药汤倒进碗里，又吹了吹，确认温度差不多了，才端给张仙凤：“娘，药煎好了，温度应该刚好，能给爹喝了。”
张仙凤接过药碗，闻了闻，跟刚才的药香一样，点了点头：“行，我给你爹送过去，你赶紧把灶房收拾干净，再把刘婶送的小米粥热一热，等你爹喝完药，给他盛一碗。”
“哎，我这就热粥。”宋茜应着，开始收拾灶房。她看着张仙凤端着药碗往院子里走的背影，心里有点感慨，要是张仙凤能一直这么温和，不随便打骂她，这个家，说不定就能安稳下来了。
院子里，张仙凤端着药碗，蹲在躺椅旁边，轻声说：“老头子，药煎好了，我喂你喝了，喝了药，身体就能快点好起来了。”
公爹慢慢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张仙凤拿起小勺，小心翼翼地把药汤喂进公爹嘴里。药汤很苦，公爹皱了皱眉，却还是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没吐一口。
宋茜把小米粥热好，盛了一碗，端到院子里，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娘，粥热好了，等爹喝完药，歇会儿再喝粥。”
张仙凤点了点头，继续喂公爹喝药。陈小伟坐在旁边，看着娘和爹，又看了看宋茜，心里踏实了不少，虽然家里出了不少事，可现在邻里帮忙，一家人也能齐心协力，相信爹很快就能好起来，家里的日子，也能慢慢好起来。
喂完药，张仙凤让公爹歇了会儿，又拿起小米粥，小心翼翼地喂给公爹喝。小米粥很软，公爹喝了小半碗，才摇了摇头，说：“不喝了，有点累，想睡会儿。”
“行，那你睡会儿，我在这儿陪着你。”张仙凤把碗放在桌上，轻轻给公爹盖好棉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公爹，生怕公爹再出什么意外。
宋茜和陈小伟收拾好灶房，也没敢走远，就在院子里坐着，时不时看一眼躺椅上的公爹。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还有公爹轻微的呼吸声，这一刻，这个经历了不少波折的家，终于有了点安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