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日复一日的稍息、立正、齐步走和枯燥的军姿中悄然流逝。酷热依旧是主旋律,汗水浸透了一件又一件迷彩服,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但最初的混乱和适应期过去后,军训生活似乎步入了一种疲惫而规律的“平静”。
刘教官的严厉依旧,但他似乎也认可了10班学生们,尤其是以林秋、李哲为代表的少数人展现出的韧劲,训练虽然严格,却不再像最初几天那样充满火药味。张浩也渐渐摸清了刘教官的脾气,虽然依旧满口脏话,但行动上收敛了不少,没再惹出大乱子。陈硕则凭借他“移动小卖部”的特长和憨厚的性格,在班里人缘颇佳。
然而,这种平静只是表象。少年人心里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周峰的心情就极其不平静。那天唐雪给林秋送水的一幕,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他自诩是10班的扛把子,家境不错,长得也还算周正,凭什么那个沉默寡言、除了能站军姿之外没什么突出之处的林秋,能被唐雪那样的女生另眼相看?而林秋居然还拒绝了!这种“被忽视”和“被比下去”的感觉,让他对林秋的嫉妒和不满与日俱增。
终于,到了第六天,军训汇演彩排的日子。操场上画好了白线,插上了彩旗,气氛比平时多了几分正式和紧张。各班级将在总教官面前进行会操预演,展示一周的训练成果。
10班的学生们也打起了精神,谁都不想在这种场合丢脸。刘教官在进行最后的动员和动作要领强调。
“齐步走,转弯,一定要注意排面整齐!步伐一致!听清楚口令!”刘教官声音洪亮,“这次彩排,关系到我们班最后的汇演成绩,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周峰作为临时排在队列前面的标兵,心里憋着一股劲,想要在教官和全班同学面前好好表现,压过林秋的风头。当队伍进行到“齐步走”转向“正步走”的转换环节时,一个阴险的念头突然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这个转换动作要求很高,需要队列最外侧的人,也就是林秋所在的那一侧准确判断转弯半径,控制步幅,才能保证整个排面整齐划一。如果外侧的人稍微出错,整个队列就会像扇子一样散开,或者挤成一团,非常难看。
机会来了。周峰心想,只要在转弯的瞬间,自己作为内侧标兵,故意稍微加快一点点节奏,或者向外侧挤靠一点点,外侧的林秋必然受到影响,步伐一乱,整个排面就毁了。到时候,出丑的是林秋,责任也可以推给他跟不上节奏、控制不好步幅。既能让他当众丢脸,又能显得自己这个标兵带队有方,是林秋拖了后腿。
彩排开始,10班喊着口号,在刘教官的带领下,迈着还算整齐的步伐进入指定区域。年级其他教官、老师都在一旁观看。
“齐步——走!”
“一!二!三!四!”
队伍行进到转弯区域。
“正步——走!转弯!” 刘教官的口令清晰有力。
就在转弯的瞬间,周峰目光瞥向另一侧,脚下不着痕迹地微微加快了半步,同时身体极其隐蔽地向外侧施加了轻微的挤压。这个小动作极其细微,在整体行进中很难被察觉,但他的意图很明确——打乱林秋的节奏!
一直全神贯注留意着口令和整体队形的林秋,几乎在周峰动作的同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样。他感觉到内侧传来的微小但明确的压力,以及节奏上那一点点不和谐的加速。
若是普通人,仓促之下很可能下意识地跟着加速或避让,那样排面瞬间就会乱套。
但林秋没有。
他那远超常人的冷静和观察力在瞬间发挥了作用。他不仅没有慌乱,反而凭借对步伐和距离的精准判断,脚下步伐异常稳定,甚至巧妙地借助腰腹核心力量,极其轻微但坚定地维持住了自己的位置和节奏,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控制着与相邻同学的距离。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滞涩,仿佛周峰那点小动作从未发生过。整个10班的队列,在转弯时竟然保持了惊人的整齐,排面如刀切一般,顺利完成了转换!
周峰预期的混乱并没有出现。他自己反而因为那点小心思,导致内侧的节奏出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好在并不明显,被他迅速调整过来。
刘教官锐利的目光扫过队伍,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10班这个转弯的整齐度还算满意。
周峰心里又惊又怒,还带着一丝后怕。他没想到林秋的反应如此之快,下盘如此之稳!自己精心设计的小绊子,竟然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反而差点让自己露出破绽!
彩排继续,10班整体表现中规中矩。但周峰的心态已经彻底乱了,接下来的动作甚至出现了几次小失误,引来刘教官不满的瞪视。
休息间隙,周峰脸色难看地走到一旁喝水,不敢看林秋的方向。林秋则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默默走到队伍边缘,拿起自己的水杯。只有站在林秋不远处的李哲,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周峰和林秋之间扫了一下,刚才转弯时那极其细微的节奏变化和力量对抗,并没有完全逃过他的眼睛。他看向林秋的背影,眼神中多了一抹深思。
张浩大大咧咧地凑到林秋身边,灌了口水:“书呆子,刚才走得不错啊!比周峰那小子稳当!”
林秋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平静地看向远处。周峰那点伎俩,在他眼里幼稚得可笑。这种源于嫉妒的小动作,比起初中时面对的那些赤裸裸的恶意,实在算不上什么。但他也清楚,这只是开始。随着他在这个班级,这个学校待得越久,类似的事情恐怕只会更多。
他不在乎周峰的嫉妒,但他讨厌这种无谓的麻烦。看来,想要完全低调,恐怕是很难了。汇演彩排的风波暂时平息,但班级内部,因为唐雪而引燃的嫉妒之火,已经悄悄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