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太阳,在清晨就显得格外毒辣,像个巨大的火炉,毫不留情地将热量倾泻在操场的每一寸土地上。塑胶跑道被晒得微微发软,散发出特有的橡胶味,混合着青草被炙烤后的焦香。
高一新生军训动员大会,就在这片蒸腾的热浪中拉开了序幕。
十几个班级的新生,穿着统一发放的、略显宽大粗糙的绿色迷彩作训服,按照划定的区域,以班级为单位站成歪歪扭扭的方阵。一千多张稚嫩的面孔暴露在烈日下,汗水很快便浸湿了额发,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淌,痒丝丝的,却没人敢随意抬手去擦。
空气沉闷而黏稠,充斥着汗味、防晒霜味和一种名为“紧张”的无声情绪。窃窃私语声像蚊蚋一样在方阵中断断续续地响起,又被各班临时班长的低声呵斥压下去。
10班的方阵里,张浩不停地扭动着脖子,低声抱怨:“操,这鬼天气,站在这儿跟烤地瓜似的!书呆子,你说这军训得训多久?”他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站得笔直的林秋。
林秋目光平视前方主席台,声音平静:“七天。”他的站姿很标准,虽然身材偏瘦,但脊梁挺直,双肩自然打开,双脚微微分开与肩同宽,给人一种沉稳如山的感觉。与周围不少含胸驼背、东倒西歪的同学形成了鲜明对比。
“七天!妈的,这不是要命吗!”张浩龇了龇牙,但看到前方临时班长孙静投来的警告眼神,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只是身体依旧不安分地小幅度晃动,小声嘀咕道:“这小灭绝师太!”
陈硕站在林秋另一侧,圆圆的脸上满是汗珠,迷彩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得更胖了。他小声对林秋说:“秋哥,你站得真稳,我就不行了,腿肚子直打颤。”他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巧克力,迅速塞进嘴里,仿佛这样能补充点能量。
李哲站在张浩旁边,他的站姿甚至比林秋还要标准几分,仿佛经过专业训练一般,呼吸平稳悠长,眼神锐利地观察着主席台和周围的环境,对酷热和嘈杂似乎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操场入口处传来一阵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一队穿着笔挺军装、戴着军帽的军人,迈着标准的齐步,如同一道绿色的钢铁洪流,沉稳而有力地走入操场。他们大约二十人左右,个个身姿挺拔,面容刚毅,皮肤是长期日晒雨淋后的古铜色,眼神锐利如鹰。仅仅是行走间,就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和纪律严明的压迫感。
原本还有些骚动的新生队伍,瞬间鸦雀无声。一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连张浩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收敛了脸上的不耐烦。
教官队伍在主席台前列队站定,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个人。总教官上台,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军官,声音洪亮,透过话筒传遍整个操场,做了简短而有力的动员讲话,强调了军训的意义和纪律要求。
讲话结束后,各连队教官按照事先分配好的名单,走向自己所负责的班级。
朝着10班方阵走来的,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教官。他个子不算很高,但身板结实,迷彩服下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皮肤黝黑发亮,是长期在户外训练留下的印记。他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部分眉眼,但依然能看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紧抿着的、显得有些薄情的嘴唇。他走路时步伐沉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眼神扫过10班方阵时,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让接触到目光的学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走到10班队伍正前方,立定,转身。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劲风。
“自我介绍一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学生的耳中,没有任何客套和废话,“我姓刘,是你们高一(10)班军训期间的教官。”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一张张或紧张、或好奇、或畏惧的脸。
“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服从命令;第二,绝对服从命令;第三,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声音。”刘教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台下响起一阵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回应。
刘教官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刀子刮过每个人的脸。
“都没吃饭吗?!大声点!听明白了吗?!”他的声音猛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明白了!”这一次,10班全体学生,包括张浩在内,都用尽了力气吼了出来,声音在操场上空回荡。
刘教官这才微微颔首,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冷硬如铁:“很好。希望你们能一直记住今天的话。现在,全体都有!立正!调整军姿!”
军训的第一天,就在这位不苟言笑的刘教官冰冷的目光和严厉的口令中,正式开始了。阳光更加炽烈,操场上空弥漫着汗水、尘土和一种名为“磨砺”的沉重气息。对于10班的这群少年来说,为期七天的考验,刚刚拉开序幕。而这位姓刘的年轻教官,无疑将成为他们高中记忆中一道深刻而复杂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