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小组的沉默合作进行了两三周，那看似稳固的平衡，终究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像王大壮这种热衷于在班级里建立权威、掌控一切的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这天课间，林秋刚从厕所回来，正准备坐下，王大壮就带着李亮和孙亮，像一堵墙似的堵在了他的课桌前。不同于往常那种带着戏弄的挑衅，这次王大壮的脸上带着一种明显的不爽和审视。
“林秋，可以啊。”王大壮双手抱胸，歪着头，用下巴点了点教室另一头正独自趴着睡觉的张浩，“什么时候跟那个刺头混到一起去了？”
林秋心里一紧，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惯有的平静。他没想到王大壮会注意到这个，毕竟他和张浩在小组活动时几乎零交流。他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看着王大壮，等待他的下文。
这种沉默在王大方看来，更像是一种默认和心虚，让他更加不快。
“我告诉你，离那小子远点。”王大壮凑近一些，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威胁丝毫不减，“那家伙就是个神经病，下手没轻没重的，跟他混在一起，没你好果子吃！”
旁边的李亮帮腔道：“就是，壮哥是为你好。那张浩算什么东西？校外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学校里也横得要命，早晚惹出大事！”
孙亮也添油加醋：“上次要不是老师来得快，你看壮哥不收拾他？这种刺头，谁沾上谁倒霉。”
王大壮很满意两个跟班的助攻，他拍了拍林秋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警告的意味：“听见没？别以为跟他分一个组，就能抱上大腿了。他自身都难保！你老老实实交你的‘班费’，哥还能罩着你。要是敢跟他扯上关系，哼，以后有你好受的！”
这番话透露出的信息很复杂。既有对张浩的贬低和忌惮，也有对林秋试图“找靠山”的警告，更深层的，是王大壮对自己在七班“统治地位”的维护。他不能容忍林秋这个原本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通过任何方式获得哪怕一丝一毫的依仗或反抗的念头。张浩的“刺头”属性，显然让王大壮感到了一定的威胁，他必须将这种潜在的危险联盟扼杀在萌芽状态。
林秋低着头，听着王大壮的话，内心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王大壮对张浩的评价是“刺头”、“神经病”、“下手没轻没重”，但这些贬义词背后，恰恰印证了张浩的不好惹。连王大壮都要特意来警告他远离，这说明张浩确实有让王大壮顾忌的地方。
这反而让林秋对张浩的好奇心，又增加了一分。
但他绝不会在王大壮面前表露丝毫真实想法。他依旧采用最稳妥的方式——沉默。既不同意，也不反驳，就像一潭深水，让人摸不清底细。
王大壮见林秋又是这副死样子，既不保证也不争辩，感觉自己一番警告像打在了棉花上，有种说不出的憋闷。他恼火地又用力推了林秋一把，把他推得撞在后面的墙上。
“妈的，跟你说话听见没有？哑巴了？”王大壮恶狠狠地瞪着他。
林秋靠着墙，缓缓站直身体，拍了拍被推搡过的肩膀，依旧低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下。
这声含糊的回应，总算让王大壮稍微顺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的警告已经传达到位了，量林秋也没胆子敢违抗。他冷哼一声，带着李亮和孙亮转身走了，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识相点！”
王大壮几人离开后，周围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有几个同学偷偷看向林秋，眼神复杂。
林秋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后背被撞的地方隐隐作痛。但他心里想的，却不是疼痛，也不是王大壮的威胁。
“离他远点……没好处……”
王大壮的话在他脑中回响。如果听从警告，继续维持现状，那么他依然是被随意欺凌的对象，每周上交“保护费”，忍受各种羞辱，看不到尽头。
而张浩，那个被警告要远离的“刺头”，却拥有他极度缺乏的东西——反抗的勇气和让施暴者忌惮的气势。
远离他，是安全，但也是永久的沉沦。
靠近他，是危险，但或许……也是一线生机？
林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教室另一头那个趴着睡觉的、精瘦而桀骜的背影。这一次，他的眼神里，除了惯有的冰冷审视，似乎还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意识到的……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