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某处地下酒吧——
浑浊的声浪裹挟着发霉的空气如潮水般涌来,塞缪尔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眯起眼睛适应这昏暗的光线。这座由废弃仓库改造的酒吧宛如一头蛰伏的野兽,裸露的混凝土穹顶上垂挂着几盏缠满电线的老式射灯,像蜘蛛般悬在头顶。当猩红的光束扫过墙角时,那褪色的“1996”喷漆数字便如同被注入了短暂的生命,在黑暗中诡异地苏醒又沉寂。
塞缪尔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木桌边缘,指腹传来细微的木刺触感。吧台边的高脚凳早已被无数醉汉磨去了漆面,露出斑驳的原木色。一个穿着紧身皮裙的女人正用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杯沿,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威士忌酒杯中的冰块随着低音炮的震颤轻轻碰撞,在琥珀色的液体里跳着死亡的圆舞曲。
“见鬼的地方…”塞缪尔在心里暗骂,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舞池中央,梳着油头的男人正闭眼晃动着身体,西装外套随意甩在肩上,领带像条垂死的蛇般软塌塌地搭在邻座陌生女孩的椅背上。
那女孩正用涂着紫色指甲油的手指卷着自己的发梢,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廉价香水试图掩盖汗臭,啤酒泡沫在玻璃杯里破裂,未燃尽的香烟像濒死的萤火虫般明明灭灭。
塞缪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某个醉汉正趴在厕所门口呕吐,暗红色壁灯将他佝偻的身影拉长成扭曲的十字架,投映在斑驳的墙面上,像极了某种邪恶的图腾。
“现在能说了吗,老布莱恩?”塞缪尔压低声音,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不耐烦的节奏。他的目光扫过老布莱恩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注意到对方眼角的皱纹在霓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老布莱恩转过头,咧开嘴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塞缪尔能闻到他呼吸中劣质威士忌的酸臭味。
“嘿嘿,”老布莱恩的喉结上下滚动,“这不是怕你不敢来嘛。”
塞缪尔的瞳孔略微收缩,他心里警铃大作。“雇主是莱格斯先生。”老布莱恩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珠在霓虹灯下闪烁着狡黠的光。
“‘死人’莱格斯?”塞缪尔的声音不自觉压的更沉了,随即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
得到老布莱恩肯定的点头后,塞缪尔缓缓向后靠进卡座的阴影里。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记得……你的老大不是乔·布朗吗?给他干活你的头儿知道吗?”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老布莱恩脸上找出破绽。
老布莱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指抓紧了胸口的衣料补充道:“咳咳……我还是习惯叫他J。”他喘息着说,嘴角渗出些许唾沫星子。
“我只是想找个能够睡觉的铺盖,给谁干活都一样,又不会给对方带来麻烦。”
“况且,”老布莱恩突然凑近,塞缪尔能闻到他身上陈年的汗臭和烟草味:“给莱格斯先生干活的是你又不是我……”他狡黠地眨眨眼,这个动作让他眼角的皱纹堆叠得像蜘蛛网,“不是吗?”
塞缪尔的胃部一阵绞痛。
老布莱恩领着他走向一条墙皮剥落、灯光刻意躲避着的过道,塞缪尔的皮鞋踩在黏腻的地板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声。尽头的深红色木门两侧,两名像是摩托帮守卫般的成员伫立。
“呵呵~你们老大要的人带来了。”老布莱恩佝偻着背,声音谄媚得令人作呕。塞缪尔看见他的手指在背后紧张地绞在一起,指节泛白。
其中一人迈步上前时,塞缪尔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
他有着一张很有特色的面容,深色卷发?显得富有层次,面容?阴霾而严肃。穿着上,他外披一件?暗系的绿色外套?,内搭?红色衬衫,色彩搭配大胆且和谐,胸前别着的?银色徽章?增添了几分神秘感。细节之处,他脖子上戴着一条精致的项链,为整体造型增加了不少痞色。他看了眼塞缪尔道:
“手举起来,我检查一下”对方命令道,声音低沉得像闷雷。
塞缪尔迟疑片刻,缓慢地抬起手臂,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像铁钳般在他身上游走,粗暴的搜身动作让他再次皱起眉头。
对方突然动作一顿,从塞缪尔腰间抽出一根带着锈迹的空心铁管,冰冷的金属感随即贴上他的脸颊。
“底层生活总得有点防身的东西……”塞缪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满不在乎,却发现自己的声线比想象中紧绷。
对方冷哼一声,鼻翼微微扇动,收回警告的眼神,指了指老布莱恩和另一个守卫,“你们俩在外面等着。”随后抓着塞缪尔的肩膀,推开了那扇深红色的木门。
当深红色木门被推开时,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塞缪尔打了个寒颤。他踉跄着被推进办公室,膝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尖锐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办公室——
塞缪尔挣扎着站起来,警惕地环顾这个奢华的空间。他的指尖擦过真皮沙发,感受到细腻的纹理。远处酒柜里的名酒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让他想起曾经在高级餐厅打工的日子。
空气中弥漫着真皮、雪茄和陈年威士忌交融的奢华气息。铜制吊扇在天花板上缓缓旋转,将空调冷气与慵懒的爵士钢琴声搅拌成令人微醺的漩涡。
暗纹墙纸在琥珀色壁灯的照射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一张产自意大利托斯卡纳的樱桃木办公桌占据中央,上面整齐摆放着镀金开信刀、水晶墨水瓶和一台老式转盘电话。
左侧整面墙被改造成落地酒柜,胡桃木框架内陈列着上百瓶珍稀酒水。真皮沙发组上随意搭着一条克什米尔羊绒毯,边缘的金线刺绣虽有些磨损,却更添几分生活气息。沙发前的咖啡桌由整块非洲黑檀木切片制成,上面散落着几枚象牙白西洋棋子和半杯凉透的咖啡。
办公桌后的高背椅上端坐着一位年长男性。灰白的头发和胡须刻满岁月痕迹,白色大衣内搭棕色双排扣西装尽显庄重,紫色格纹领带与整体装扮相得益彰,胸前别着的银色徽章与先前那人如出一辙。
死人·莱格斯!!!
“对待客人别这么粗鲁,杰洛。”莱格斯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蛇缓缓滑过办公室凝滞的空气。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像精准的节拍器,让杰洛不自觉地绷直了脊背。塞缪尔注意到莱格斯说话时嘴角微微下垂,眼角的皱纹堆叠出危险的弧度,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始终锁定在自己身上,如同猎鹰盯着猎物。
塞缪尔的后颈泛起一阵细密的汗珠,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感受着粗糙布料带来的真实触感。
“塞缪尔·莱恩,”莱格斯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令人不适的愉悦,“1973年4月3日出生于英国利物浦中产家庭。”他每说一个字,就像在下一枚棋子,“1993年获得曼彻斯特大学经济学学士学位后,怀揣美国梦来到旧金山。”塞缪尔注意到莱格斯说这些时,右手食指轻轻抚摸着水晶墨水瓶的边缘,指甲修剪得过分整齐,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白天在金融区做数据分析师,晚上在北海滩爵士酒吧当侍应生。”莱格斯突然轻笑一声,这声音让塞缪尔的胃部一阵痉挛,“1995年将所有积蓄投入与自称‘华尔街老手’的合作项目,结果三个月后对方卷款潜逃,只留下一叠空头支票。”
塞缪尔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在心里无语到:“好家伙,把我户给开了……干得漂亮。”
“展示实力就免了,”塞缪尔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沙哑。他清了清嗓子,感觉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老布莱恩说有个适合我的差事,我需要先了解具体情况。”说话时,他的余光瞥见杰洛正在无声地移动,皮鞋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莱格斯微微偏头,灰白的鬓角在壁灯照射下像覆了一层霜。他并未察觉塞缪尔因他的精心准备而暗自窃喜,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办公桌上的镀金开信刀,刀尖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画出细小的圆弧。整个办公室安静得可怕,只有铜制吊扇转动时发出的微弱嗡鸣。
“很好,”莱格斯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他突然站起身,白色大衣的下摆扫过桌面,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我需要你去圣洛夫基金会帮我取一样东西。”说这句话时,格莱斯的眼睛在阴影处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塞缪尔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他数着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三下——然后突然转身,皮质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告辞!”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同时感觉到杰洛像捕食的猎豹般绷紧了身体。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爬上他的手腕,仿佛有无形的冰链将他牢牢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