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凝视着墙上的地图。
对于匈奴,他始终心存疑惑。
但出于对柴髙的信任,他仍想确认平定匈奴是否确有必要。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义渠之耻?小小义渠竟令大秦数次征讨无功而返,甚至遭受败绩。
若北方匈奴完成统一,陛下可有把握将其全歼?不解决匈奴之患,大秦如何能全力征伐天下?
柴髙指向北方匈奴疆域,又点向西方广袤的西羌领地。
这个道理显而易见——昔日大秦在统一六国前屡遭败绩,往往因多国联军夹击所致。
两面受敌之时,败局便已注定。
若非当年死守函谷关,大秦恐早已覆灭。
战争往往因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而功败垂成。
在柴髙所知的历史中,远征的德军就常因细小障碍错失胜机。
用兵最忌两线作战,陷入此境的国家往往难以集中力量。
可惜当时群臣反对征讨匈奴,错失良机。
平定匈奴后,大秦方能真正放眼四方。
待彻底掌控匈奴故地,便可沿此路线继续征伐。
柴髙手指划过地图,一条贯穿亚欧非的进军路线清晰呈现。
如此周详规划下,大秦铁骑将所向披靡,虽然后勤补给会面临困难。
何须远途运输?就地取粮便可省去诸多麻烦。
面对异议,柴髙一言打消嬴政顾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与其坐等异族反叛,不如先发制人。
对异族一味怀柔终将养虎为患,唯有抓住时机彻底铲除,方能永绝后患。
嬴政闻言频频颔首。
这番言论杀气凛然,连向来儒雅的中丞说出时也带着凌厉锋芒。
若不趁此时击溃匈奴,待其吞并东胡、月氏,进而占领西羌与西域,届时再想平定将难如登天。
柴髙望着眼前的局面,心中烦闷至极。
若早些采纳他的建议,趁匈奴内乱时出兵征讨,此刻匈奴早已成为囊中之物。
听闻陛下今日收到匈奴传来的消息,不知可曾过目?
嬴政略带诧异地瞥了柴髙一眼。
此人着实古怪,对军情奏报如此上心。
大秦军报素来以色签区分紧急程度,今晨收到的不过是普通文书。
他不明白柴髙为何执意要灭匈奴,难道真如其所言,仅是源于对这个民族的刻骨仇恨?
始皇帝接过边关急报时仍漫不经心,但当展开细看数行后,神色骤变。
赢磊,此报何时送达?再去查查可有类似军情。
嬴政目光渐显异样,虽仍维持着 ** 威仪,但柴髙已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此乃杨端和呈上的文书,陛下早朝时未及批阅。
赢磊奉上军报。
嬴政阅毕长叹一声,柴髙虽未发问,却知大势已去。
果然,始皇帝将两份军报递来。
柴髙展开细看,呈给皇帝的那份已是两月前的旧闻。
当时东胡王先索战马,再讨女子,新立的匈奴单于冒顿竟一一应允。
虽无明确佐证,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对冒顿的严重误判。
杨端和的急报则称匈奴正调兵遣将,看似针对东胡,请求趁机突袭匈奴腹地。
可惜这已是十日前的情报。
杨端和确为良将,只是过于谨慎,错失良机。
柴髙暗自惋惜。
若能把握这两次战机,必令匈奴元气大伤。
但大秦对匈奴的轻视,终使边关将士放松了警惕。
明日早朝,将此报宣示群臣。
看来又让中丞大人言中了,非我等不明事理,实乃被这冒顿所欺。
嬴政轻拍前额,面露愧色。
他确实没料到柴髙能一眼识破冒顿的伪装——仅凭对方装疯卖傻的姿态就能看穿其中玄机,这份洞察力着实令人惊叹。
柴髙淡然颔首。
此次误判本就在意料之中,即便大秦再度出兵,那冒顿必然还会继续装死,只是下次的戏码恐怕要更精妙些。
能忍辱负重一次的人,自然懂得蛰伏第二次。
唯有羽翼丰满时,冒顿才会在沙场上与大秦正面交锋。
这也解释了为何汉初会被匈奴杀得节节败退。
长夜未央,嬴政辗转难眠。
但令他意外的是,柴髙却酣睡如常——这个年轻人深知,真正的鏖战才刚刚开始。
大秦与草原帝国的宿命对决,将是他仕途中最艰难的考验。
命运仿佛在戏弄世人。
即便早获情报,却因传信者的误解贻误战机。
待杨端和率军追击时,匈奴人早如黄鹤杳然。
游牧民族的特性注定了步骑混编的秦军难以捕捉其踪迹,若孤军深入,反倒可能陷入匈奴与东胡的合围。
这正是杨端和按兵不动的缘由,却也成为韩信等新锐将领崛起的契机。
柴髙枕戈待旦多年,此刻反倒睡得格外安稳。
望着未婚夫酣睡的模样,巴嫱和赢英相视苦笑。
这个男人回府不是处理公务就是批阅文书,倒让她俩活似守活寡的怨妇。
可她们明白,他肩上扛着的不止是儿女情长,更是整个大秦的江山社稷。
昨夜军报至。
嬴政将竹简重重拍在案上,诸卿且议,大秦该当如何?
满朝文武霎时变色。
若真涉及出兵要务,陛下何故延迟至今才召集群臣?
大殿内气氛凝重,群臣屏息等待。
嬴政将竹简递给蒙恬,示意他宣读军情。
蒙恬展开绢帛朗声道:臣杨端和禀报:边关安宁,长城修筑顺利。
蒙恬将军先前大败匈奴,迫其远遁草原。
据探马回报,冒顿弑父夺位后,东胡趁机进犯。
冒顿先献金银宝马,又送阏氏求和。
近日突袭东胡,足见此人心机深沉......
话音戛然而止,蒙恬惊愕地望向柴髙。
殿中群臣神色骤变,冯去疾面如土色,李斯瞠目结舌。
众人不约而同想起月前朝会——当时柴髙断言冒顿必会突袭东胡,武将们皆嗤之以鼻。
此刻军报印证预言,满朝文武震撼不已。
蒙恬最先回过神来,眼中恐惧化作敬仰。
这位中丞大人竟能未卜先知,当真深不可测。
冯去疾面色青白,仿佛被人当众掌掴。
最懊恼的当属蒙恬,明明战机早被点破,却未能把握。
如今东胡与匈奴战事已起,再出兵恐为时已晚。
他转身郑重行礼,心中暗道:能预判敌酋用兵如神者,非兵圣再世不可为。
然而他始终记得柴髙曾说过的那番话——匈奴必将成为心腹大患。
照此推断,冒顿此次突袭极可能吞并东胡王的大片疆土与部众。
此战过后,匈奴恐怕已坐实了大秦北境头号强敌的地位。
若当初自己有这般远见,或许早已厉兵秣马。
柴髙默然听着军报,此事发展虽在他意料之中,却也印证了唯有与自身关联的轨迹才会被扭转,其余世事依旧沿着既定方向前行。
他并不忧虑匈奴崛起为草原新主。
即便此刻与冒顿交锋,他亦有七成胜算——那些详尽研究的战例与应对策略,早让他对匈奴的扩张司空见惯。
中丞大人,末将前日多有冒犯。
蒙恬郑重行礼,此刻他已对这位御史心服口服。
能如此迅捷平定叛乱,此人确是大秦军政当之无愧的栋梁。
柴髙瞥见蒙恬眼中犹存的震撼,显然那日的场景令众人记忆深刻。
他转而向朝堂朗声道:杨端和将军的军报已说明一切——冒顿能舍近利、弃美色,此等人物若非枭雄,天下何人敢称雄?
他刻意强化着群臣对冒顿的警惕。
这份军报来得恰是时候,虽已备齐军械粮草,柴髙却另有所思:既然冒顿善用疑兵之计,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刻无人再敢异议。
当预言已成现实,反对者岂非自认通敌?
嬴政静观不语。
昨日与柴髙的密谈已让他明白:平定匈奴需谋定后动。
爱卿既早断言冒顿非池中之物,皇帝指尖轻叩案几,如今可有良策?是否该即刻发兵剿灭?
柴髙从容整袖。
既已洞悉历史脉络,对付两千年前的枭雄,不过执棋落子间事。
他原本不愿与冒顿正面冲突,是担心历史走向偏离太多。
现在看来,只要不涉及自身利益,事情的发展就不会有太大变化。
如今他已摸清局势,接下来只需与匈奴好好较量几场。
“陛下,眼下虽非最佳时机,但冒顿刚平定东胡王,正欲回师。
我们眼下要做的,是继续麻痹敌人。
”
“中丞的意思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倒是新鲜,不知中丞有何高见,蒙恬愿闻其详。
”
此时的蒙恬已收起往日傲气,为了大秦的利益,这位大将也懂得进退。
既然先前判断有误,他自然愿意听听柴髙的想法。
“正是如此。
我对冒顿此人的推断虽无差错,但对全局仍不够了解。
不如请蒙将军先分析一下与匈奴作战的利弊,我们才好制定对策。
”
柴髙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给蒙恬。
蒙恬为人正直,既然知晓内情,自然愿意与众人分享。
“蒙恬,你就把对匈奴作战的经验说一说吧。
看样子,中丞是要给咱们指点迷津了。
”
嬴政笑着开口。
他对柴髙的表现颇为满意。
柴髙虽有良策,却仍重视蒙恬的经验,可见胸有成竹。
有了柴髙的分析,战败的担忧便可彻底抛诸脑后。
蒙恬也明白了柴髙的用意,心中不免惭愧。
毕竟他先前听信冯去疾之言,对柴髙有所怀疑。
“陛下,诸位大人,攻打匈奴在军事上并非难事。
以大秦如今的军威,只需数万铁骑便能击退匈奴,甚至若有足够耐心,可将他们彻底驱逐。
然而,驱逐容易,想要真正歼灭匈奴主力却非易事。
”
蒙恬叹了口气。
这一直是他苦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若只是寻常驱逐倒也罢了,但如今他已明白即将面对的局面。
若不出所料,即便出兵也无济于事。
匈奴人依旧会逃遁,他们依然难以追击。
按目前形势,匈奴人恐怕已在谋划吞并月氏。
如此一来,现有策略根本无法彻底消灭匈奴,这正是令他头疼之处。
“一旦我们撤军,匈奴人必定卷土重来。
我们几乎拿他们毫无办法。
”
蒙恬神情低落,尽管他面对匈奴屡战屡胜,但每次征战都难以取得实质性的战果。
因此,他决定认真听取中丞的建议。
大殿上的众人都沉默了,这便是现实的无奈。
匈奴人如同草原上的风,来去无踪。
他们没有固定的居所,也没有城池,驱赶着牛羊马匹四处游荡。
秦军若派少量兵力出击,匈奴人便迎战;若大军压境,他们便迅速撤离。
即便上次蒙恬将匈奴人驱逐出境,如今他们依然卷土重来。
大秦的军队不可能长期驻守苦寒之地,毕竟后勤补给一旦被匈奴人切断,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勉强守住边境,游牧民族仍可从其他方向侵入草原,这种情况已屡见不鲜。
在座众人都心知肚明,若非如此,以蒙恬的才能,早已将匈奴彻底歼灭。
正因如此,北方游牧民族才能持续 * 扰大秦边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