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墨绸,将相府裹得严严实实。西跨院的门扉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苏清鸢换了一身深灰色的短打,将银针灸针藏进袖口,又拿了一把小巧的铜制撬棍 —— 这是张嬷嬷从柴房旧工具堆里翻出来的,说是当年林氏用来撬木箱的物件。
“小姐,库房的钥匙我已经从老杂役那里借来了。” 张嬷嬷也换了身深色衣裳,手里攥着一把生锈的铜钥匙,声音压得极低,“老杂役说,这个时辰库房没人看守,只有巡夜的小厮会在半个时辰后经过后院,咱们得抓紧时间。”
苏清鸢点了点头,将一盏罩着黑布的灯笼递给春桃:“你在院外的老槐树下等着,若是看到巡夜的小厮,就咳嗽三声示警。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
春桃接过灯笼,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用力点头:“小姐您放心,我一定看好,绝不让人靠近!”
交代完后,苏清鸢跟着张嬷嬷,借着树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往后院库房走去。相府的后院平日里就少有人来,夜里更是静得能听到风声穿过回廊的呜咽声,只有挂在墙角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着昏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库房的门是厚重的木门,门板上的漆皮早已剥落,露出里面深褐色的木头纹理。张嬷嬷颤抖着将钥匙插进锁孔,“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两人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一股混杂着灰尘、霉味和旧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苏清鸢忍不住想咳嗽,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梳妆台在最里面的角落,被一堆旧布匹盖住了。” 张嬷嬷压低声音,借着月光往里指了指。
苏清鸢点亮罩着黑布的灯笼,微弱的光线下,库房里堆满了杂物 —— 落满灰尘的旧家具、捆扎好的旧衣物、还有一些破损的瓷器,蛛网在房梁上纵横交错,看起来许久没有清理过了。两人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绕过杂物,生怕碰到什么发出声响。
走到库房最里面,果然看到一堆灰扑扑的布匹堆后面,露出一个梳妆台的一角。苏清鸢和张嬷嬷合力将布匹挪开,一张雕花梳妆台赫然出现在眼前 —— 梳妆台是紫檀木做的,虽然落满了灰尘,却依旧能看出精致的做工,桌面边缘刻着缠枝莲纹样,正是生母林氏最喜欢的样式。
“就是这个!” 张嬷嬷激动得声音发颤,伸手拂去梳妆台上的灰尘,“暗格的开关在左侧抽屉底下,按一下就能弹开。”
苏清鸢蹲下身,借着灯笼的光,仔细查看左侧的抽屉。抽屉是关着的,她轻轻拉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她按照张嬷嬷说的,指尖摸索着抽屉底部,终于在靠近外侧的位置,摸到一个微微凸起的小木块 —— 那就是暗格的开关。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按下木块。只听 “咔” 的一声轻响,梳妆台的侧面,靠近桌面的位置,缓缓弹出一个巴掌大的暗格。暗格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盒盖上刻着一朵精致的兰草花 —— 那是生母林氏的闺名 “兰心” 的象征。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张嬷嬷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滑落。
苏清鸢的手指轻轻拂过木盒上的兰草花,指尖传来冰凉的木质感,仿佛能感受到生母留下的温度。她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拿出来,木盒是带锁的,锁是黄铜做的,上面也刻着兰草纹样,看起来小巧而精致,却不知钥匙藏在哪里。
“先把木盒带回去,再想办法开锁。” 苏清鸢将木盒放进怀里,刚要起身,突然听到库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的说话声!
“相爷,您要的那份旧公文,确实放在库房最里面的书架上,小人这就帮您找。” 是管家刘叔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正是苏鸿:“快点,瑞王那边还等着回话,耽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苏清鸢和张嬷嬷瞬间僵住,脸色煞白。苏鸿怎么会突然来库房?而且还提到了瑞王!
“快躲起来!” 苏清鸢反应极快,拉着张嬷嬷就往旁边的货架后面钻。货架上堆满了旧书籍,缝隙狭小,两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库房的门被推开,苏鸿和刘叔走了进来。刘叔手里提着一盏明亮的灯笼,光线瞬间照亮了库房的大半区域,苏清鸢甚至能看到苏鸿脚上那双黑色的云纹靴,正一步步朝着梳妆台的方向走去。
“公文在哪里?” 苏鸿的语气带着不耐烦,显然是不想在库房多待。
“就在前面的书架上,相爷您稍等。” 刘叔快步走到书架前,开始翻找起来,灯笼的光在书架上扫来扫去,好几次都差点照到苏清鸢藏身的位置。
苏清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紧紧攥着怀里的木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身边的张嬷嬷在微微发抖,便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示意她冷静。
就在这时,苏鸿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有些低,却足够让躲在货架后的苏清鸢听得清清楚楚:“瑞王今日派人来,说三日后要在城外的别院见柳氏,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刘叔翻找公文的动作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谨慎:“小人听柳夫人身边的嬷嬷说,瑞王好像是想让相爷帮忙拉拢几位朝中大臣,说是为了‘那边’的事做准备。”
“‘那边’的事?” 苏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虑,“瑞王一向与太子不和,这次突然拉拢大臣,怕是没那么简单。你让柳氏见瑞王时,多留心听着,有什么消息立刻告诉我,别被瑞王当枪使了。”
“是,小人明白。” 刘叔连忙应下,终于找到了那份旧公文,递到苏鸿面前,“相爷,公文找到了。”
苏鸿接过公文,粗略翻了翻,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回去吧,别让瑞王的人等急了。”
两人转身离开,库房的门被重新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苏清鸢和张嬷嬷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瘫坐在地上。
“吓死老奴了……” 张嬷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还在发颤,“相爷怎么会突然来库房?还提到了瑞王……”
苏清鸢的脸色也不好看。瑞王要见柳氏,还要拉拢大臣,显然是在谋划着什么。瑞王与太子不和,而苏婉柔一直想嫁入太子府,柳氏却私下见瑞王,这里面定然有猫腻。更重要的是,瑞王选择在城外的别院见面,说不定那个别院,和她即将搬去的相府别院离得很近,甚至…… 就是同一个区域!
“先别想这些,咱们快回去,免得春桃担心。” 苏清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怀里的木盒还在,让她心里多了几分安定。
两人再次小心翼翼地走出库房,锁好门,将钥匙偷偷送回老杂役的房门口,然后沿着原路返回西跨院。春桃看到她们回来,连忙迎上来:“小姐,你们可算回来了!刚才巡夜的小厮过去了,我还担心你们被发现呢!”
“没事,都顺利。” 苏清鸢走进屋,关上房门,才从怀里拿出那个紫檀木盒,放在桌上。灯笼的光线下,木盒上的兰草花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是在诉说着尘封的秘密。
“小姐,咱们现在就把锁撬开吧?” 春桃急切地说,眼睛紧紧盯着木盒。
苏清鸢摇了摇头,拿起木盒仔细查看:“这锁是生母特意定制的,若是强行撬开,说不定会损坏里面的东西。咱们先把木盒藏好,等搬去别院后,再想办法找钥匙,或者找个懂锁的人来帮忙。”
张嬷嬷也点头附和:“小姐说得对,安全最重要。现在相府里暗流涌动,瑞王又要见柳氏,咱们还是尽快搬去别院,远离这些是非才好。”
苏清鸢将木盒放进床底下的木箱里,用衣物盖好,眼神里满是坚定。木盒找到了,里面或许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瑞王的线索也出现了,柳氏的阴谋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夜色更深了,西跨院的灯还亮着。苏清鸢坐在桌前,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苏鸿和刘叔的对话 —— 瑞王、柳氏、城外别院、拉拢大臣…… 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让她有些摸不着头绪。但她知道,只要打开那个木盒,找到生母留下的秘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三日后,她不仅要搬去别院,还要为萧玦施针控毒,更要想办法打开木盒。前路依旧充满未知,但苏清鸢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她仿佛能看到,真正的曙光,正在不远处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