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夜格外沉寂,连巡夜小厮的脚步声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柴房旁的偏僻角门,月光被高墙挡得只剩零星碎影,柳氏的贴身嬷嬷王婶裹着厚棉袄,缩着脖子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里满是恐惧与挣扎 —— 她本该按柳氏的吩咐,准备三日后家宴的茶水,可方才无意间听到的对话,却让她坐立难安,最终还是决定偷偷来找张嬷。
“王婶,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张嬷提着一盏小灯笼,从角门内走出,灯笼的光映出她脸上的疑惑。自上次她帮王婶的孙子治好了咳嗽,又送了几包暖身的生姜红糖,王婶便时常私下与她走动,只是这般深夜约见,还是头一次。
王婶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张嬷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张嬷,出事了!天大的事!柳夫人…… 柳夫人要在三日后的家宴上,给苏三小姐下毒!”
张嬷的心脏猛地一沉,灯笼险些脱手:“你说什么?下毒?下什么毒?”
“是瑞王给的‘断魂散’!” 王婶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方才在柳夫人的窗外,无意间听到她跟瑞王派来的人说话,说那药无色无味,半个时辰就能让人断气,还查不出来!瑞王还威胁柳夫人,说要是办不成,就杀了她寄养在老家的幼子…… 柳夫人已经答应了,还让我三日后亲自给苏三小姐倒茶,我…… 我实在不忍心啊!”
张嬷只觉得浑身冰凉,脑海里瞬间闪过苏清鸢这些日子的安稳 —— 好不容易搬去别院,筹备医馆,结交了林御史和靖王,眼看就要摆脱柳氏的阴影,却没想到柳氏竟会下此毒手!断魂散,她早有耳闻,是江湖上最阴毒的毒药,无药可解,柳氏这是要置清鸢于死地啊!
“王婶,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听错?” 张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 这可不是小事,一旦弄错,不仅会害了清鸢,还会让王婶陷入险境。
“千真万确!” 王婶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塞给张嬷,“这是我偷偷从柳夫人的梳妆台下摸出来的,是断魂散的粉末样本,你拿着,快去找苏三小姐,让她赶紧想办法,别去参加家宴!”
张嬷接过那包用绢布包着的粉末,指尖触到细腻的质地,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紧紧攥着绢布包,对王婶郑重道:“王婶,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你放心,我定会让清鸢小心,也绝不会泄露你的名字。你回去后,尽量装作无事,别让柳夫人起疑。”
王婶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转身匆匆离开 —— 她还得回去盯着柳氏的动静,稍有不慎,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连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张嬷看着王婶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再也不敢耽搁,提着灯笼就往相府外跑。她没有马车,只能靠双脚赶路,夜色中的乡间小路崎岖不平,灯笼的光忽明忽暗,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一定要在三日前赶到别院,告诉清鸢这个消息!
她一路小跑,鞋子被露水打湿,裤脚沾满泥点,灯笼的烛火好几次险些被风吹灭,她都小心翼翼地护着。不知跑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她终于看到了西郊别院的轮廓,院门口的老槐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道希望的光。
“清鸢!清鸢!” 张嬷冲进别院,声音嘶哑,带着剧烈的喘息,“快…… 快出来,有急事!”
苏清鸢刚起床,正准备整理为林御史施针的草药,听到张嬷的呼喊,连忙跑出来。看到张嬷浑身是泥、脸色惨白的模样,她心中一紧:“嬷嬷,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嬷拉着苏清鸢进了东厢房,关上门,才从怀里掏出那包粉末,递到她面前,声音带着哭腔:“清鸢,柳氏要害你!三日后的相府家宴,她要给你下瑞王给的‘断魂散’,无药可解!这是粉末样本,是王婶偷偷给我的,你快想办法,别去参加家宴!”
苏清鸢接过粉末,放在鼻尖轻嗅 —— 没有任何气味,质地细腻如尘,与《毒医秘典》中记载的 “断魂散” 特征完全吻合。她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神却没有丝毫慌乱 —— 经历了这么多次陷害,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害怕的小姑娘,此刻心中只有冷静的盘算。
“嬷嬷,您别慌。” 苏清鸢拍了拍张嬷的手,语气平静,“柳氏想害我,我若是不去参加家宴,反而会让她起疑,说不定还会用其他手段。既然她想设鸿门宴,那我就将计就计,在宴会上彻底揭穿她和瑞王的阴谋!”
“将计就计?” 张嬷愣了一下,随即担忧道,“可那断魂散是剧毒,万一……”
“放心,我有办法。” 苏清鸢走到药柜前,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暗绿色的粉末,“这是我用七星草和金银花炼制的‘解毒散’,虽不能完全解断魂散的毒,却能延缓毒性发作,争取时间。另外,我会提前派人告诉林御史和萧公子(靖王),让他们在宴会上暗中相助 —— 林御史是御史,可当场弹劾柳氏;萧公子有王府势力,能震慑瑞王的人,不让他们趁机作乱。”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王婶,咱们得想办法保护她。她是唯一的证人,若是被柳氏发现,定会杀人灭口。等家宴结束后,我会派人把她和她的家人接到别院,确保他们的安全。”
张嬷听着苏清鸢条理清晰的计划,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冷静、果断的姑娘,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她护着的小丫头,心中满是欣慰与骄傲。
“那三日后的家宴,你打算怎么做?” 张嬷问道。
“柳氏让王婶给我倒茶,我就当着众人的面喝下。” 苏清鸢眼神锐利,“但我会提前在指甲缝里藏一点‘试毒草’的粉末 —— 这种草遇到剧毒会变成红色,我只需假装整理头发,将粉末撒进茶水里,若是茶水变色,众人便会知道茶里有毒。到时候,我再拿出王婶给的粉末样本,让林御史查验,柳氏就算有百张嘴,也说不清!”
她的计划周密而大胆,既不会让自己真的中毒,又能当场揭穿柳氏的阴谋,让她无法抵赖。张嬷听得连连点头,心中彻底安定下来。
接下来的两日,苏清鸢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她派人将断魂散的粉末样本送到林御史府中,请林御史提前找太医查验,留存证据;又让人给萧玦(靖王)送去一封信,告知他家宴上的阴谋,请他派可靠的人手在相府外接应,以防瑞王的人狗急跳墙。
同时,她还特意教王婶如何在倒茶时偷偷给她使眼色,提醒她茶水已被下毒;又让大牛和翠花在别院备好急救的草药和马车,万一出现意外,能及时接应。
一切准备就绪,三日后的相府家宴如期而至。苏清鸢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襦裙,带着张嬷,从容地走进相府大门。她知道,这场宴会,不仅是柳氏设下的鸿门宴,更是她揭穿阴谋、为生母讨回公道的关键一战。
相府的正厅内,宾客早已齐聚,苏鸿坐在主位上,脸色带着几分期待;柳氏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裙,站在一旁迎客,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门口,带着几分阴鸷;苏婉柔则依偎在柳氏身边,看向苏清鸢的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 她们都以为,今日就是苏清鸢的死期。
苏清鸢走进正厅,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御史身上 —— 他坐在宾客席的首位,眼神微微颔首,示意证据已备好。苏清鸢心中了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场好戏,该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