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雾夜舞的事件被严格控制在乾清宫范围内,殷玄加强了结界,确保这类“奇景”不会外泄。
云曦也乖乖听话,没再让她的“舞蹈演员”们去招惹天上的星星。
经此一事,她对“画画笔”和自身能力的掌控,似乎又精进了一分。
她不再仅仅满足于画出具象的东西,开始尝试捕捉那些更抽象、更难以言喻的“感觉”。
时值深秋,天气愈发寒凉。
御花园里,大部分花草已然凋零,只剩下些耐寒的品种还在顽强地挺立,但终究失了春夏的繁盛与活力。
云曦穿着厚厚的棉袄,抱着暖手炉,看着窗外略显萧瑟的园景,小脸上有些怅然若失。
“爹爹,花花们是不是都睡着啦?什么时候才能再醒过来,开很多很多漂亮的花呀?”
殷玄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道:“待来年春日,它们便会苏醒。”
“春日……”云曦喃喃道,大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灵光。
她挣脱爹爹的怀抱,跑到书案前,铺开一张最大的宣纸,拿起了她的“画画笔”。
“我要把春天画下来!”她宣布道,“画一个不会走的春天,留在屋子里!”
这一次,她没有画具体的太阳、花草或小动物。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春天带给她的所有感觉——
那是冰雪消融后泥土的芬芳,是拂面不寒的杨柳风,是淅淅沥沥唤醒万物的春雨,是嫩芽破土时那份蓬勃的生机,是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惬意,是所有颜色一起欢快跳跃的喧闹……
她将这份复杂而美好的“春日印象”,连同自己对温暖、对生机、对绚烂色彩的渴望,全心全意地灌注到笔尖。
“画画笔”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是一项“大工程”,笔尖流淌出的色彩不再是单一的朱红或靛蓝,而是如同打翻了调色盘,各种明媚鲜妍的颜色交织、融合,却又奇异地和谐。
她画得忘了时间,小鼻尖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当最后一笔落下,她几乎脱力,小脸苍白,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画作完成了。
那上面没有清晰的轮廓,只有流淌的、仿佛在呼吸的色彩。
嫩绿、鹅黄、桃粉、天蓝……各种颜色如同活物般在纸面上缓缓流动、交融,构成了一幅混沌却充满无限生机与希望的图景。
更奇妙的是,在这幅画完成的瞬间,一股温暖、湿润、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微风,竟凭空在偏殿内吹拂起来!
风中仿佛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和鸟鸣!
以那幅画为中心,一个直径约三丈左右的、温暖如春的“领域”悄然形成!
在这个范围内,空气不再干冷,而是湿润宜人。
原本因为天冷而有些蔫蔫的盆栽绿植,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挺括翠绿。
甚至有一盆本该在春天开花的茉莉,枝头竟然冒出了几个细小的、洁白的花苞!
“成、成了?!”张天师感知着殿内截然不同的气候与小范围复苏的植物,激动得语无伦次道:
“意念改易环境,画作自成洞天?!这……这已非‘言灵绘物’,近乎‘造化’之初衷啊!”
殷玄站在那片温暖的“春日领域”边缘,感受着拂面的和风,看着女儿苍白的笑脸,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他的女儿,竟真的用一幅画,留住了一方春日!
云曦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力气,立刻欢快地跑进了自己创造的“小春天”里。
她脱掉了笨重的棉袄,只穿着单衣,在温暖的地毯上打了个滚。
“好舒服呀!曦曦的春天没有虫子咬!”她开心地宣布。
小土也兴奋地飞了进来,在温暖湿润的空气中舒展着金色的绒毛。
小白飘浮在领域中央,乳白色的光晕与画作流淌的色彩相映成趣。
墨墨似乎也很喜欢这温和的环境,在荷包里传递出“惬意”的意念。
连那盆裂嘴冬瓜,都被宫人搬了进来,在春风中显得更加“容光焕发”。
转转花似乎受到了这浓郁春意的感染,奏出的乐曲也变得格外轻快悠扬,如同春日溪流。
乾清宫偏殿,仿佛被切割成了两个季节。画外是深秋的微凉,画内是永恒的暖春。
云曦对这个效果满意极了。
她把自己的玩具、软垫都搬进了“小春天”里,决定以后就在这里吃饭、睡觉、玩耍!
殷玄看着女儿在她的“春日乐园”里忙忙碌碌,最终没有阻止。
他只是吩咐福安,将一些重要的、怕受潮的文书挪到更干燥的地方,并让林院判随时注意云曦的身体状况,避免她再次因消耗过度而昏睡。
于是,乾清宫出现了一幕奇景:
小公主穿着单衣,在她的“画中春日”里快活地嬉戏,而宫人们进出时,则需要体验一把“跨季节”的刺激。
消息自然瞒不住,很快,林若薇也好奇地前来体验,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温暖与湿润,连声惊叹。
“曦曦,你这个‘小春天’,可比娘亲用的任何香膏都养人呢!”她笑着逗女儿。
云曦更加得意。
她甚至开始规划,等自己再厉害一点,要给爹爹的书房也画一个“秋天”——因为她觉得爹爹批奏折时,需要像秋天一样冷静清醒。
殷玄听到这个计划,沉默了片刻。
他觉得,或许在女儿把整个皇宫都变成四季混乱的主题公园之前,他需要先跟她好好谈谈“能量守恒”以及“季节有序”的道理。
虽然,他知道这很可能是对牛弹琴。
看着在春日领域里,枕着小土、盖着小白光晕、睡得香甜的女儿,殷玄无奈地笑了笑。
罢了。
只要她开心,就算把乾清宫变成盘古开天辟地时的混沌状态,他也认了。
谁让他是她的爹爹呢。
他轻轻走到画作前,感受着那源源不断散发出的、充满生机的暖意。
这幅画,或许会成为乾清宫,乃至整个王朝,最特别的一件“镇宫之宝”。
一幅,能留住春天的画。
而创造出它的小小画家,此刻正徜徉在属于自己的春日梦里,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